马岭县 县府衙赵平与王越紧张看着对峙的双方,一边由狱卒,捕快,衙役组成的队伍,个个手持朴刀或水火棍,共计百余人,另一边由唐家家兵组成的逼宫大军,个个也手持朴刀,身着皮甲,共计二百余人,将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见县衙门前无比宽敞的衙门街上黑压压的全是人。由于双方人数差距过大,一旦产生冲突,吃亏的还是官府这边。赵平见状只好壮着胆子,擦了擦手汗与额头上的汗水,扯着嗓子朝着远处喊道:“你们这是要造反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名高约八尺的汉子骑着黑马,缓缓走了出来,拔出腰间的一口九环大刀,指着赵平等人怒吼道:“王法?哼!在这,老子就是王法!”
嗓子大的几乎可以震破耳膜。此人名叫唐猛,唐家二公子,庶出,乃一小妾所生,他与唐邈截然不同,自幼习武,单手挑起百斤的重物亦不在话下,号称有着‘万夫不当之勇’,不知是真是假。其熊腰虎背,胡子拉碴,四肢发达,左眼上还有条修长的刀疤,面庞漆黑,看起来甚是吓人。听闻他平日里喜欢欺压百姓,调戏妇女,北地郡的百姓都十分惧怕他,人送外号 ‘恶唐鬼’,一旦他出现在街头中,百姓们都会纷忙大喊:恶唐鬼来了!恶唐鬼来了!人们听到后会急忙收摊回家,紧闭家门,年轻姑娘们也会把自己涂黑,以防不测。王越又当起了和事佬,急忙道:“唐公子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别老是亮兵器,伤了和气该有多不好啊。”
对于唐猛这人,他倒是有所耳闻,乃北地郡一害,祸害乡邻多年,王越与赵山多次想将他缉拿归案,但碍于唐家的面子,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他心想没想到今日这个‘恶唐鬼’ 居然主动找上门来,当真是欺我官府无能了?唐猛丝毫不把王越放在眼里,又指着王越嚣张的喊道:“王越,老子知道你,来句痛快话,到底放不放人!”
说着跨下的黑马也开始变得有些躁动不安,不断嘶鸣着。这时一名捕头站了出来,拔出朴刀大喊道: “哪来的黑大汉,竟敢直呼县尊的名讳!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找死!”
唐猛大怒,双腿猛地一夹,黑马吃痛,只听嘶鸣一声,就直冲那名捕头,说这时那时快,只见那九环大刀手起刀落,那名捕头根本不是他的一合之敌,再加上战马的强大惯性冲击力,自古以来骑兵对步兵,如果没有特殊防护以及阵法,通常只有死路一条。只听“砰”的一声,那名捕头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看到了自己失去头颅的身体,还没等他想明白,便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掉了!只见朴刀直接被砍成两半,头颅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地上,血如喷泉,血溅三尺,看到这一幕,众人不禁喉咙咕噜一声,干咽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唐猛竟说杀人就杀人,没有丝毫的顾忌,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啊!想到这,众人又不禁后退数步,更有甚者双腿已经开始颤抖,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没上过战场,哪里有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还有谁!”
唐猛左手高高提起那人的头颅,右手则不停的挥舞着他九环大刀,不断向众人耀武着。见了那名捕头的下场,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人再敢上前叫骂,鸦雀无声,就连王越与赵平两人也默不作声,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暗骂这唐猛的无法无天,以及唐家豪强大族的嚣张跋扈。“咻!”
就在这时,一支羽箭带着刺耳的金铁声,朝着唐猛的面门呼啸而来,唐猛大惊,急忙一拉缰绳,黑马再次嘶鸣一声,前身腾空而起,堪堪躲过这一箭。随后怒吼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敢射老子暗箭!”
赵陵大声回应道:“吾乃北地郡马岭县县尉赵陵是也!”
赵陵披肩戴甲,手执精钢梨花枪,跨下一匹白马,四尺银色披风微微扬起,甚是英姿飒爽。而在他身后,除了两百名必要的守卫城墙的士卒和驻守在城外的五百郡兵外,剩余三百郡兵已全部到达。只见郡兵们披坚执锐,前方一排盾兵持有一人高的塔盾,死死挡住了家兵们的去路。中间一排步兵手持长戟,立于塔盾兵身后!长戟兵身后又是三排刀盾兵,随时准备冲锋陷阵。又见后方三排弓弩手,手持强弓或弩机,已经搭箭瞄准了家兵们的要害处,只待一声令下,便可箭出如蝗!“你就是赵陵?”
唐猛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年,看起来倒有些英雄气概,只不过如果不识相,唐猛不建议好好替他父亲教训他一顿!区区一个县尉竟敢对我唐家不敬,想当年历代太守无一不对唐家恭敬是从,说往东,他就不敢往西走!赵陵立住长枪,在马上拱了拱手道:“正是,如假包换!”
林坚见己方兵力占优,便有了底气上前叫嚣道:“你这‘恶唐鬼’ 还不快立刻下马投降,我家县尉大人有大量,可饶你一死!”
而刚刚那支铁翎箭就是他射出的!没想到还是让他躲过了。“无知小儿,竟敢口出狂言!看刀!”
唐猛勃然大怒,说着便策马向林坚冲去。林坚大惊,此时若是退回本阵中,虽然可安然无恙,但却会在众郡兵面前丢尽了脸面,以后在郡兵之中可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所以他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了赵陵一眼,后者则微微叹了口气,猛夹马腹,与林坚一同迎击唐猛。砰!砰!砰!莫约十余回合后,两人只感觉虎口吃痛,身体也略有些吃不消了,赵陵心中骇然,没想到这唐猛当真力大无穷。虽然打的无一点章法,但无奈人家力量更大,正所谓一力顶十慧。赵陵与林坚虽自幼习得赵家枪,讲究的是快,狠,准,但并未参透其精华,所以一直处于下风。赵陵心想道:“要是赵大哥在此就好了!”
赵陵所想之人名叫赵武,北地郡池阳县人氏,自幼习得赵家枪,并学得其精华,现已达到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的境界,马术更是无敌,曾经单枪匹马在千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人送外号‘北地枪王’!虽然现如今只是个不知名的小将,但单凭这点就算是赵陵也只能望尘莫及。而他的父亲赵贺与赵山乃至交,也是最早一批追随于赵山身边的元老之一。赵贺在一次守城战中不幸身中数箭,不治而亡,那时的赵武还没七岁大。赵山见状于心不忍,于是乎将赵贺膝下的四子全部过继到他的名下,赵贺的原配夫人杜氏生得貌美,而正好赵山已丧偶多年,所以便也将其纳为正妻,娶进过门。赵陵对这个杜氏其实也并不反感,由于当时年纪还小,再加上杜氏为人热心,善解人意,自然而然也认了她为亲娘。而这赵武四兄弟,跟赵陵小时候玩的甚好,特别是赵武,可谓是义如兄弟,情同手足,亲密度甚至超过自己的亲大哥赵平。言归正传,只听唐猛大吼一声,手中的九环大刀猛地的一挥,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赵陵闪避不及,只得举枪相架,想要扛住这一击。“当啷”一声,九环大刀重重地砸在了赵陵的枪杆,精钢打造的枪杆竟也颤出了极大的弧度。所幸这杆枪的材质非常之好,才不致当初断掉,不过赵陵被震得双臂发麻,虎口进裂,鲜血直流。剧烈的疼痛感迫使他丢下了长枪,随即拔起腰间的佩剑,朝着唐猛挥去。林坚则趁着唐猛分神之际,一枪猛刺向了他的后背,唐猛只感觉后背一阵发麻,暗道不好,便急忙逼退了赵陵,转身来战林坚。林坚自知不是对手,急忙策马回撤,而唐猛却紧追不舍,见他如此恋战,林坚微微一笑。只见他将长枪别于马侧,从马背上取出一张两石弓,一支铁翎箭从背后的箭篓中取出,随即侧身拉弓搭箭。“咻!”
一支羽箭再次朝着唐猛袭来,唐猛想要故技重施,拉住缰绳,黑马的前半身腾空而起,但谁知这一次林坚目标不是他,而是他跨下的黑马。“希聿聿!”
正所谓射人先射马,尖锐冰冷的箭镞射向马脖,瞬间穿过马皮,直入骨肉。只听这黑马惨叫数声,就见唐猛连人带马摔倒在地。“咻!”
唐猛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一支羽箭再次朝着他袭来,这次来的实在突然,他的胸膛直接中了一箭,不过幸好有皮甲的保护,虽说不如铁甲,但好歹是个防具,再加上他皮糙肉厚,箭镞只能止步于两寸之内。唐猛见状怒吼道:“黄口小二,竟敢伤我!”
说着他一气之下忍痛拔掉了箭矢,鲜血如喷柱般洒了出来。他万万没想到在马岭县的地界上,居然有人敢将他整得如此狼狈不堪。“咻!”
林坚紧拽缰绳,调转马头,再次拉弓搭箭,一支羽箭再次呼啸而出,赵国尚武之风遍布全国,骑射更是一绝,虽说还未达到全民皆兵的地步,但拉弓射箭骑马还是不在话下的。“锵!”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唐猛见状急忙将刀横在胸前,羽箭被阻,瞬间弹飞了出去。赵陵瞧准时机,策马上前,捡回兵器,只见银枪笔直,在月光下闪耀着寒光,枪尖甚至还携带着一股风劲。“希吁聿!”
唐猛见赵陵冲来,不退反进,一道精芒在双眼前闪过,只见双手瞬间抓住枪柄,紧紧握住,无论赵陵如何挣扎也无法收回长枪,最后使劲往后一拉,赵陵猝不及防,直接摔下了白马,五脏六腑摔得七荤八素,头昏脑胀。完了!赵陵瞬间进入绝望,这个时候再拔出佩剑已经来不及了,唐猛的九环大刀一定会比他先到,而林坚则迅速摸向身后的箭篓,想要再射几箭从而吸引唐猛的注意力,却突然脸色大变,他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而现在就算策马冲上也来不及了。“住手!”
一道呵斥声传来,九环大刀在离赵陵颈部数寸之外骤然停下,赵陵及众人忍不住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来者正是唐邈。在他身后还跟着数十名心腹手下,口鼻都被青巾包裹着,让人看不清面貌,充满着神秘感,个个手持长剑,身经百战,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气,不容小觑。据北地民间的小道传说,这些人是唐家训练的精锐死士,自幼从贫苦人家抱来扶养并培养长大,对唐家的忠诚高于一切甚至国家和天子。这种培养死士的行为在各国各个豪门大族都普遍存在,时间久了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赵陵心头一紧,紧接着后背一凉,如果唐邈是来帮唐猛的话,自己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可他又为什么呵止了唐猛。这个举动让赵陵十分不解,按理说今早刚得罪了这位嫡长子,难道真的是来帮自己的? 那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见唐邈驾到,唐猛不敢怠慢,在心里他对这位大哥还是很尊重的,即便只是同父异母罢了。随即就见他上前躬身施礼道: “大哥!你怎么来了?”
“唐猛,你果真是胆大妄为啊,擅自调动家兵,围攻县衙,打伤县尉大人,该当何罪啊!”
对于这个弟弟,唐邈十分不喜,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时常闯祸,再加上长得又丑又黑,一字不识,唐邈曾经好歹在号称‘赵国第一太学府’的邯郸太学府文学院待过一段时间,那里可是聚集着全国各地的精英士子,一个个削尖了脑袋都想挤进去。邯郸太学府文学院毕业的学士可以在全国任何一个州郡都可以当官。高至太守,郡丞,长史,再不济也可以当个县令,县丞。很可惜唐邈因为出身地方豪族,不被京城贵族所喜,受到了极大的排挤。唐邈生性高傲,哪受得了这些委屈,后来从邯郸太学府辍学,回到了雍州,又一次靠着家中的力量进入了雍州太学府文学院,毕业后的他并没有走马上任,而是回到唐家开始经商,人送外号 ‘北地才子’,正因为如此,他常常以有这么一个弟弟为耻,每当外人提及时,他总会一笔带过,不屑一顾。而这整起闹剧实际正是唐邈引起的,他先是放出商队被扣的消息,随后利用唐猛对他敬重,诱使并纵容他率领家兵前来围府,借此同时打击一次双方的气焰,堪称一石二鸟。而他并没有想真的杀了赵陵,毕竟他还是太守之子,且身居官位,双方还需要互利互惠,各取所需。唐猛心里感觉万分委屈,便听他解释道: “大哥,小弟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你啊,那个姓赵的...”“住口!”
唐邈挥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随后径直来到赵陵面前,抱拳道:“赵县尉,实在多有得罪,还请多多见谅,小弟鲁莽,我这个做大哥实在有责,这样吧,今日被扣的生铁全部上交充公,以表歉意,一会儿再送一些礼物到大人府上,还请大人笑纳!”
听了唐邈这番话,赵陵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厚着脸皮笑道:“唐公子既然这么说,本县尉就恭敬不如从命,今天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至于那名死去的兄弟嘛....”“厚葬,抚恤金由我唐家出资。”
唐邈想到那些生铁,心里不禁一阵肉疼,先前那番话只是客套话,那可是几个马车的生铁,不是白菜胡萝卜,没想到这个赵陵还真就收了,当真是对得起 ‘厚颜无耻’ 这四个字。不过说出去的话就像射出的箭,泼出的水,不可能再收回去了,像他这样的翩翩公子,更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反悔,这样一来他的名声可就毁了!“好!既然唐公子如此感慨,那本县尉也就当做个顺水人情!”
赵陵说着转身对着身后的两名小校吩咐道:“杨仁,陈易听令,将那些今日扣押的无辜百姓放回去,并且好生安抚,切勿出乱。”
这两名小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对于唐家这个肥羊,谁也不介意宰他这么一刀,更何况人家还杀了一名捕头,形同谋反,赵陵只要上奏汇报此事,以他唐家的势力,虽不致不死但也得脱层皮。“领命!”
两人抱了抱拳,这两人与赵陵既是至交,也是他的得力手下,皆在军中担任军侯一职,各统领二百兵马。站在左边那位小校名叫陈易,长相一般,身高不及六尺,武艺一般,但大义感极强,脾气较好,平时赵陵闯祸都是由他来挡箭,但挡箭归挡箭,黑锅他可不背!而站在右边那位名叫杨仁,身高七尺,武艺高强,浓眉大眼,肌肉发达,但性格十分倔强,有时候做不到的事情非要逞强,结果非但不成反而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遍体鳞伤。很快双方人马便退了下去,那具无头尸体也被处理妥当,准备第二天安葬,血迹也被清理干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至此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