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酬完,陆健城很晚才到家,这几天他马不停蹄,一直休息的不好,回到卧室,冲了澡,躺下休息,忘了通知陈慧言明晚有约的事。第二天早上,陆健城在餐桌前依旧未发现陈慧言的影子,只喝了一口粥,他便发觉味道和以往不一样。他转头寻找,客厅、餐厅、厨房都未见她的身影。“李姐,陈慧言呢?”
李姐急忙回答。“慧言在医院,吴嫂病情恶化,刚做完手术,可能得很长时间不能回来。”
陆健城点点头,未作声。吃完早餐,想给宋成浩打个电话,想想算了,伸进西装口袋里的手又抽了出来。晚上如约来到帝豪酒店时,房间冷清了许多,只宋成浩、吴皓锋和他的女朋友,三人见到陆健城一个人付约,奇怪地问他。“陈慧言呢?”
陆健城就弄不明白,敢情三人不是真心诚意请他,是变相的约他身边的人。“没来。”
他随口回答。“为什么没来?”
宋成浩问。陆健城一副他也不知道的样子。“这你得问她。”
不知为什么,他隐瞒了陈慧言母亲生病住院的事情。他不想让这些人去医院打扰她。“你把她电话给我,我约她。”
宋成浩伸手朝陆健城要手机。“我没她的电话号码。”
陆健城说。徐颖慧掏出手机,“我有慧言姐的电话,我给她打电话。”
陈慧言刚喂妈妈喝点粥,为她擦了身子,让妈妈躺下休息,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喂,”陈慧言有气无力地接起了电话。“慧言姐,”徐颖慧亲切地唤她,“今晚有空吗?出来吃个饭吧?”
陈慧言望了眼病床前的妈妈,“不好意思,颖慧,我现在有事,出不去。”
徐颖慧听了很失望。“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再一起出来吃饭。”
“好的,等我忙过这一阵,一定给你打电话。”
陈慧言说。“那好吧,我等你电话。”
徐颖慧挂断了电话,无奈地望着房中的众人摇头,她也没约出来。“什么事那么忙,连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宋成浩闷闷不乐,“健城,她不就是你家保姆吗?怎么比你这个大老板还日理万机的。”
“她就是一保姆,你看上她哪儿了,还非得约她出来?”
陆健城反唇相讥。“你眼光呢?噢,我忘了,你一向眼睛冲下,专挑一些庸俗上不得档次的女人。”
宋成浩愣怔了半天,忽然乐了,“健城,你吃的哪门子的醋?”
陆健城嗤之以鼻,不以为意。“我这辈子还真不知道醋是什么滋味。”
宋成浩摇头打趣,揽住吴皓锋的肩,“我真想见识见识,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个女人能让咱们陆大董事长尝到醋的滋味。”
吴皓锋但笑。“走吧,没等来你想等的人,但陆董肯赏光,难得。”
陈慧言坐在床前,静静地端祥着母亲的睡颜。病痛折磨的妈妈面容憔悴,她现在有些后悔为什么不一直留在妈妈身边陪着她。当初自己的骄傲,不想寄人篱下,不想屈于保姆,想自己出去闯,可这几年下来,她闯出了什么名堂,依然一无所有,却累的妈妈独自承担失去爸爸的痛苦。她一个人,夜里会多孤独,多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不然不会短短的八年,就积郁成疾,患上了癌症。她爱爸爸,爱妈妈,爱她们那个温馨快乐的小家,可现在,眼看就要失去所有,最后只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老天爷何其不公,她从不要求过高,只想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可偏天不遂人愿,她只想世上还有个亲人能在她身边,陪着她,听她劳叨,她就心满意足。日子单调而快速的滑过,不知不觉,妈妈住在医院已经一个多月,陈慧言总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她还没来得急多陪陪妈妈,多看看妈妈,日子就那样一天一天的过去。妈妈的饭量越来越小,身子消瘦的一天比一天快,医生不停地会诊,检查,拿出最专业的治疗方案,用世上最好的药物,可妈妈的病不见好转,身体越来越容易疲劳,呼吸越来越微弱。妈妈再一次被一群医生护士推进了抢救室。陈慧言拼命地跑着,两名护士拦下了她,将她挡在抢救室门外。她瘫坐在地,哭不出来,两眼呆滞地望着门口。医生出来跟她说妈妈的癌细胞没有控制住,现在已经入侵至全身及各个器官,让她作好准备。她以为她会哭,她以为她会接受不了崩溃倒地,可她没有,她平静地听完医生的最后医嘱。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妈妈去世的消息。她的亲戚怕沾她们,爸爸去世时,各个吓得不敢伸头操办后事,是她和妈妈送走了爸爸。堂姐怕别人轻看,不敢承认与她沾亲带故。这么多年,她一心只是赚钱还债,没什么朋友。陆老夫人身体不好,陆先生——应该不会关心她的事情。她有条不紊地一步步地处理事情,先到商场为妈妈买了她最喜欢的衣服,给殡仪馆打电话。没有告别仪式,没有瞻仰仪容,她用最简单的方式送走了妈妈。捧着骨灰盒没车愿意载她,她有先见之明,早准备了行李箱,小心翼翼地将妈妈的骨灰放到行李箱里,一路捧在怀里,打车回到了老家。老家的房子早卖了抵账,在小镇上租了旅馆,小旅馆的老板以为只是随便的住客,只是看到她憔悴狼狈的模样,有些好奇却也并未多问。她找到了村里的长辈和村长,当时与她们家相处的很好。爸爸在世时,一心向善,对待工人又和蔼,出手大方,村民对她们家感情深厚,听说她的事情,都愿意出头为她帮忙。她顺利地将母亲与父亲合葬在一起。事后,她拿出现金交到村长手里,请村长招待这些村民,并付给他们劳务费。墓地前,只剩下她孤零零的 一个人,墓碑上只刻着爸爸一个人的名字,现在妈妈也葬在了这里,她来陪爸爸了。陈慧言蜷缩在那里,伸手轻轻抚摸爸爸的名字。“爸,妈陪你来了。我也在这陪你们,好不好?”
她掏出钥匙,小心翼翼地在墓碑爸爸的名字旁刻上妈妈的名字。一笔一划仿佛用尽了此生所有力气,终于刻出浅浅的痕迹,她亦卸了气,趴在墓碑上轻轻啜泣,开始只是很小声,渐渐地,一点一点地声音越来越大,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哭的累了,乏了,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连两天,她不睡不吃不喝,条理清晰地处理着所有事情,现在所有一切告一段落,似乎抽干了她身上所有的能量。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细细密密的雨轻轻洋洒。渐渐地,雨越下越大,空旷的田野间,风声雨声交织,不一会儿,天空雨珠成串,纷纷砸落下来。斗大的雨珠打在脸上,打在身上,陈慧言懵懵懂懂地睁开双眼,茫然四顾,突感天地之大,却没她容身之处。她没有家,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雨水打的她睁不开眼睛,她踉踉跄跄地顺着原路返回。不知走了多久,不知道累,也不知道饿,走到小镇时天色已经全黑。打了辆出租车,司机问她好几声要去哪里,她无法回答。司机从后视镜看她狼狈至极的样子,没有催她,在路上兜了一圈,司机终于忍不住开口要问她,电话这时响了起来。陈慧言从背包里掏出手机,雨下的那样大,包外面到处是水珠,可放在夹层的手机却未被雨淋坏,依然执着地响个没完。这是老夫人的电话,陈慧言接了起来。电话里传来急切焦虑关心的声音,“慧言,你在哪儿呢?”
“老夫人……”陈慧言鼻头发酸,眼睛发涩,“我在路上。”
“回家来好不好?现在就回家来。”
老夫人心疼地小声商量,医院通知她吴嫂病世的事时,已经是两天以后。她今天一天不停地给慧言打电话,可电话打通却无人接听。她担心慧言,她心疼慧慧,一个柔弱的女孩子,遭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她一个人默默承担,不告诉任何人,她一个人处理所有事情。“好。”
陈慧言轻轻回答,告诉了司机地址。当到陆家别墅时,已是后半夜2点多,别墅灯火通明,陆老夫人、陆健城、张叔、李姐统统站在大厅里等待着她。陈慧言忍住泪水,从车上下来,刚迈出两步,却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众人惊呼。陆健城人高腿长,第一个冲到她的身边,打横将她抱起,毫不犹豫地冲到二楼,将她放到客房的大床上。李姐赶紧为她换下身上湿透的衣服,张叔立刻联系陆家的家庭医生。所有人忙前忙后,医生诊断只是身体虚弱,几天未吃未睡,又被雨淋了一场,虚脱晕倒。休息几天,注意营养,密切观察晚上是否会发烧,如果有发烧症状,要立刻服用退烧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