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景遇两颊陷下去,狠狠吸一口,烟雾袅袅娜娜散开,狭长的眸子在后头微微眯起来,里面,透出从未有过的狠戾的暗光。“哎,这里不准抽——”烟。薄景遇转头。小护士触上他的目光,最后一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生生又咽了回去,抱着查房记录表的手臂紧了紧,低头缩着脖子赶紧溜了。薄景遇又吸了一口,把还剩半截的烟掐灭,攥在手里,吩咐老七跟十九,“门口守着去,站我面前当门神呢!”
真他妈的让人暴躁!薄景遇抬腿往电梯口走,下了一层,来到一个病房门口,然后又停住了脚。2905病房。薄景遇站在门边上,胸腔里翻滚着不知名的情绪,愤怒,难过,还有仇恨,从未有过的深沉的仇恨。病房里住着他妈江明月。虎毒不食子,他真想不到他妈会这么对他,明知道安安对他有多重要,明知道安安肚子里有他的孩子。这是明明白白要他的命!七年多前,他失忆,她来了这么一次。现在,她还想故技重施。手心里那半截烟被他攥成一团,他上下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半晌,随着攥成拳头的手陡然一松。眉眼里最后一丝温度退去,再没有丝毫犹豫之色。他垂眸拍了拍粘在手心的烟灰跟烟丝,抓住门把手往下一压,正要推门而入,门先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从里面走出来。“同志,你是?”
“受害人家属,过来找肇事者问两句话。”
薄景遇面无表情解释了一句,抬腿跨进门内。病房内正在谈话。江明月头上缠着纱布,靠坐在床头,床边坐着一个警察,后头还站着俩,看制服,是交通事故科的人。“……江女士,我们在监控里看见,您的车子是在停下来之后,又猛地提速撞上去的,所以……”“所以什么?”
江明月不耐烦地打断问话的警察。“没有所以!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江明月,薄氏集团的女主人!”
床边几个人闻言都忍不住皱眉。江明月冷哼一声,闭上眼睛,“我的律师正在来的路上,有什么事一会儿跟他谈,我不做笔录,现在请你们出去!”
薄景遇走进去,一双黑眸无比冷沉地冷着满脸戾气的江明月,嗓音冰冷地开口说,“你是说公司的钱律师吗?他不会来了。”
江明月倏地睁开眼睛,带着那几个人一起看过来。“儿子!”
江明月欣喜地喊了一声,继而又脸色微变,先是心虚,后又理直气壮起来。她没错。“您还当我是您儿子呢。”
薄景遇表情波澜不惊,语气里却充满了浓浓的讥讽。先头给薄景遇开门的那小警察一头雾水,挠了挠后脑勺,不是受害人家属吗?怎么又成肇者的儿子了?其他几个也有些懵。事故科那个胖胖的职员眯眼打量了一会儿,心里一声卧槽,眼睛蓦地睁得溜圆,他拽了下刚走到身边来的那小警察的袖子,压着声儿说:“还真是薄家的人,这男的是薄氏的那个总裁……”“真的假的?”
小警察吓一跳,“那我们这……”以薄家的势力,这工作可就不太好开展了……薄景遇忽然扭头瞅他一眼,又把小警察吓一跳,他有些讪讪。薄景遇开口说:“我说了,我是受害者家属,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小警察愕然。薄景遇面无表情地继续提醒道:“你们要是敢因为顾及什么势力徇私枉法,或者在中间和稀泥,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这时候,所有人都听出不对劲来了,包括江明月。“你什么意思?”
江明月猛地一下子坐直身体,不敢置信地瞪着薄景遇质问道。“你这是要让警察订你妈的罪吗?”
见薄景遇不说话,她又怒声质问。“难道你没有罪吗?”
薄景遇咬牙反问她,一双眼睛渐渐赤红,“你撞车难道不是故意的吗?”
“我是故意的又怎么样!”
江明月气得吼起来,就差从病床上跳下来,张牙舞爪像个疯子般嘶吼,“我就是要那个女人死!你不愿意听我的跟她分手,那我就用自己的方法让她离开!”
这话一出,一屋子震惊。薄景遇扭头看向警察,咬牙切齿道:“你们听见了没有?她确实是故意伤害,是蓄意谋杀!”
警察眼珠子都不会动了。我的天啦,这豪门母子反目的戏码也他妈太让人震撼了!真的是让人,大开眼界呀。“薄景遇!”
江明月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以后,心口一梗,气得直哆嗦,颤抖着手指着他骂道,“你个混账……你到底想干什么?”
薄景遇冷戾似刀锋般的目光倏地扫向她,咬着后牙槽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不想干什么,只想让你把亏欠安安的东西,一分一毫都弥补回来!”
“她算什么东西!我是你妈!”
江明月愤怒地捶床,抄起手边不知道什么东西砸过去。薄景遇抬手挡在面门前,一把接住,而后往地上狠狠一砸。“嘭!”
碎瓷碴子顿时四溅,不止是吓的江明月一怔,更是吓得旁边几个警察浑身一抖。“她是我的命!”
薄景遇像一个亡命之徒,狠声喘着粗气,怒吼,“谁敢要我的命!我他妈的先让他玩儿完!”
屋子里陡然一静,几个警察目瞪口呆,江明月面无人色。半晌没有声息,窗户外头陡然暗了下来,轰隆一声,十来秒的功夫,大雨倾盆而至,豆大的雨颗噼里啪啦敲打着窗户,冷风从缝隙里溜进来,吹到江明月脸上。她打了个激灵,有股子寒意忽然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去,头皮倏地炸开。她终于感觉到害怕了。众叛亲离,说的就是现在的她了。她抬头看了薄景遇一眼,嘴唇颤抖着喊了一声,“阿遇……”薄景遇转身就走。“阿遇!”
江明月抬高声音又喊了一声,身体绷得紧紧的。薄景遇停住脚,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