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允拧了一下眉,心头有些自责,还有更深的对沈意的心疼。沈意盯着湖面,呆呆地坐了很久,越是接近手术结束的时间,她的心,就跳得越来越厉害。她不敢回去,甚至连打个电话问问小羽的勇气都没有。不管她多么相信唐允都好,当真的要面对这一刻的时候,她所有的勇气,全部被收走了。面前,突然间多了一道身影,高大的身材挡住了她面前的视线,她的指尖颤了颤,几乎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才将头抬起。唐允就这样站在她面前,恍如一个从天而降要来拯救她的天神,让她觉得那样得安心,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在此刻烟消云散。放在大腿上的双掌,因为紧张而握成了拳头,费了好大的劲,才鼓足了勇气,问道:“小念她……她怎么样?”
唐允弯下腰来跟她对视着,彼此时间的距离,不到十公分。“你这么委屈求全当我的学生,难道不是因为信得过我的医术?”
他虽然没有直接回答沈意,但是这句话也说得够明白了。把女儿交到唐允的手上,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终于,紧绷的神经在此时彻底崩溃了,眼泪,如泉水一般,开始从她的眼底汹涌而出。“我……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让她好起来的,我知道……”她高兴得喜极而泣,泪水流得越来越凶,讲话也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唐允被她这又哭又笑的样子给惹得有些无奈,伸手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道:“别哭了,别人看到以为我医术不行,再也不敢找我看病了。”
他难得的玩笑,让沈意停止了哭泣,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破涕为笑。“谢谢你。”
“我不需要口头上的谢谢。”
他这句话,从嘴边冲了出来,场面多么得熟悉。或许,你可以考虑以身相许来报答……之前,唐允是这样跟沈意提议的。此时此刻,当唐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却有些疼了。现在让她以身相许报答,已经迟了吧。他在心里苦笑,面对沈意错愕的眼神,他不自然地一笑,道:“医药费和手术费,我是不会给你免的。”
他换了一句话,站直了身子,道:“进去吧,孩子已经送去ICU了,你可以去看她了,我还有别的手术要做。”
说完,转身离去,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和孤独。已经西去的夕阳,笼罩着他清瘦的背影,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沈意知道他只是找个借口离开而已,现在已经接近下班时间,还有什么其他手术。不过,她的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感激他毫不计较地帮小念做了这个手术,她心里清楚,唐允完全没有这个义务这么做。“好了,小意,小念的手术非常成功,终于雨过天晴了,你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等小念恢复好了以后,就可以让她上幼儿园了,小家伙一定开心死了。”
夏曦羽也是抑制不住的欢喜,经历这么多苦难,小意和小念母女俩终于挺过来了。“嗯。”
沈意高兴地点点头,小念终于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不用一直待在家里了。经历了这一次的事,她整个人好像又豁达了许多,或许是因为经历多了,很多事情就放下了。曾经,她为了报复沈家,将小念藏得深深的,就是不想让小念成为沈家人威胁她的筹码。可现在,只要小念健健康康的,跟沈家那三个人的仇和怨,她完全可以放下,只希望能换取小念一生平平安安的。三人出去吃饭的时候,夏曦羽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问张嫂,道:“张嫂,今天的事情是个什么情况?”
张嫂今天也是被吓得到现在才慢慢缓过劲来,回忆起今天中午发生的事,还有些心有余悸,“今天中午的时候,我带着小念在院子里洗菜,突然间有个骑摩托车的人闯到院子里,抱起小念就往外走……”她将事情的经过,跟沈意二人细细地说了一遍,“小念因为害怕,加上剧烈挣扎,心脏承受不住,就昏过去了……”张嫂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开始流眼泪。沈意能感觉到张嫂在自责,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张嫂,这一次要不是你,小念肯定就被那个人给抢走了,况且,这一次,也算是因祸得福啊,小念的病,总算是治好了。”
“是……是,瞧我,这么高兴的事情还哭什么呀。”
张嫂一边笑着,一边擦眼泪,夏曦羽的眉头,却越拧越紧。沈意安慰完张嫂,抬眼见夏曦羽拧着眉一言不发的样子,不禁担忧道:“怎么了,小羽?”
“小意,我怀疑这件事,不只是抢小孩这么贱简单。”
“什么?”
沈意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夏曦羽的意思。夏曦羽朝沈意凑近了几分,压低了音量,道:“我怀疑,这件事跟孟家雨有关。”
沈意放在桌子上的手,狠狠地颤了一颤,心脏也因为夏曦羽说出来的这句话,被狠狠地震了一下,“孟家雨?怎……怎么可能,她根本不知道小念的存在。”
“小意,虽然我们现在说不清孟家雨是怎么知道小念的事,但是,她真的很可疑。”
夏曦羽的语气听上去很凝重,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沈意嘴角的肌肉也僵住了。张嫂虽然不知道她们讨论的是谁,只是,夏曦羽的话,也让张嫂想到了什么。“是啊,小姐,我也觉得不太正常,那个人好像是早就做好准备了,来抢小念的时候,包得严严实实,看样子是像抢走小念,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他好像只是想让小念出事似的。”
夏曦羽也跟着点了点头,“今天,萧主任请孟家雨来急诊科会诊的时候,你记不记得孟家雨跟你说过一句话,她说,既然是你的女儿,她一定全力抢救……”沈意当时整个人都乱了,没注意到孟家雨说了什么话,现在夏曦羽提起来,她也觉得有点印象,跟着,点了点头。“在孟家雨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在那个时候提起小念是你的女儿,她是怎么知道的,除非,在小念送来医院之前,孟家雨就已经知道了小念的存在,而且,也知道小念就是你的女儿。”
沈意被夏曦羽这一番分析给吓了一大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她……她到底想怎么样,她对付我就够了,为什么连小念也不放过!”
她的眼底,迸射出杀人一般的火焰。夏曦羽摇了摇头,“我猜,她不是为了害小念,而是,为了让小念入院,一旦小念要接受手术,你身为她母亲的身份就会曝光,你未婚先孕,还带着个女儿,试想一下,正常人的思维,都会觉得唐允一定会弃你而去。”
夏曦羽的这番话,虽然犀利又惊人,但是却说得十分在理。沈意被她最后一句话给刺中了要害,疼得不能自已。半晌,才见她苦笑了一声,道:“唐允为了她买醉,为了她伤心,她为什么非要觉得唐允跟我有关系,为什么还要把主意打到小念的身上来。”
夏曦羽被沈意这话给弄得有些迷惑,“唐允为她买醉,为她伤心,你开什么玩笑,要真这样,她还需要来对付你?”
说起来,夏曦羽就一肚子的火,孟家雨那个女人真的太恶毒太可怕了,沈昕母女跟她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巨巫。沈意没回答夏曦羽的话,孟家雨怎么对她,她都可以不计较,也无力计较,但是,她把主意打到小念的身上,她绝对不会放过她。小念还这么小,她身为母亲,是最该保护她的时候。吃完饭,回到医院的时候,刚好碰见了下班准备回家的孟家雨。孟家雨也看到了她了,唇角扬起了好看的微笑,美丽而优雅。若不是知道这个女人心如蛇蝎,这样的笑容,真的美得让人心动。“沈医生,恭喜你,你的孩子安全度过危险期了。”
她假惺惺地开口,眼底却是让人感到无比刺眼的幸灾乐祸。沈意走上前去,对她感激地一笑,“谢谢孟医生今天救了小念,要是没有你,小念这个手术,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下定决心让她做。”
孟家雨被她这话里有话的说辞给僵住了嘴角,“这话怎么说?”
“你说呢?”
沈意勾了勾唇,在孟家雨毫无防备的当口,一巴掌朝孟家雨的脸上甩了下去。“沈意,你……你……你神经病啊。”
孟家雨完全没料到沈意会给她这么一个大巴掌,完全被她打懵了,连话都骂不出来。“是,你要是再逼我,再把主意打到我女儿的身上来,我一定疯给你看。”
沈意的话,吓了孟家雨一大跳,眼神愕然地看着沈意凶狠的脸,半晌,才吞吞吐吐道:“沈意,你别欺人太甚,你女儿犯病,关我什么事,你别又想像上次那样污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