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自从马家出事后,我模模糊糊感觉自己长大了,好像学会了多愁善感,这些细微的变化,旁人自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些是好是坏。我最近迷上了文学,我喜欢读陆游的诗,也幻想在山林中舞文弄墨,纵酒看剑。她叫秋霁,是从北京来的语文老师,至于为什么来长兰,没人知道。马八十说她像腌黄瓜,的确,她绝不算好看,身形清瘦,每个五官都很漂亮但组合在一起就显得奇怪。同她的名字一样奇怪,你想,哪有人姓秋的。真正怪的不止这些。马八十的爸爸回来带来了大哥大,是比转盘座机更先进的电话,而她有一部带显示屏的大哥大!像纸一样薄,还能拍照,每次下课遇到秋老师,都见她对着那一小块屏幕傻笑,还有一根绳儿,挂到耳朵里。总之,是格格不入的。其次,她打扮的也很奇怪,她喜欢穿好多颜色混在一起的衣服,像草一样,杂乱无章。脚下从不穿布鞋也不穿胶鞋,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中的,应该叫运动鞋。我曾经在城里的鞋店见过这种运动鞋,上面的价钱也同造型一样奇怪的贵。即使她是奇怪的,但秋老师的课是最有趣的,她从来不让我们死记那些枯燥的文学常识,而是给我们讲那些文人墨客之间有趣的故事,恰也像山峦般起伏。语文,一个偏记忆的科目,在她的口中也富有色彩了起来。作文是她的拿手活,我读过汪曾祺的《受戒》很喜欢他的文笔,但内容就有些许晦涩,秋老师的文章有汪老的影子但更简单更有烟火味,我很想学两手。日子一长了,她的奇怪更多了。这天,东头石子桥下的王叔来学校找他儿子王富贵,王富贵是高中生,听马八十说他不正,天天和一些五三五四的人混在一起。王叔爱喝酒,喝了酒就隔三差五的来学校揍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大家都习以为常了,老师也不说什么,打孩子在当时是司空见惯的事。王叔大概又喝了不少,摇摇摆摆的晃荡着走到教师办公室“老师啊,王富贵这几天老实不?”
“这小子一周没交作业了,你好好管管他,这样看大学是没希望了。”
我看王叔气的眼睛又立起来了,就知道他又得挨揍了。王叔像摆钟般一摇一摇的向宿舍走,正好半路就碰到了他不成器的儿子。他一把抓住王富贵,狠狠抽了一巴掌,王富贵也不挣扎,他知道,父亲的打自己是躲不掉的,随即又一巴掌,再来时,见冲进人群里一人!正是秋霁。“你怎么能打孩子呢”她把王富贵护在身后。“我揍我孩子,关你什么事?你是谁?”
王叔这时酒劲儿上来了,眼睛都红了。“我是这所学校的老师!”
“老师?这是我儿子,老子想揍他就揍!”
“对未成年人施暴是违法的,我要去城里告你!”
秋霁也气的哆嗦着。“你再不闪开,我连你一块揍!”
说罢就操起宿舍旁的一把铁铲,就要砸。周围的人再也不能站着了,一拥而上,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后来她问我们,在这打孩子很正常吗?我们无一不齐,她很惊讶,就同我们一样。2.秋霁的父母来了。这天语文课,外面罕见闹哄哄的,马八十的脖子伸得老长,探出身往楼道里望。“喂,你看到什么了”孙冉霖把头托在手上,饶有兴趣的问道。“嘘——我看到了一个泼妇”校长来了,朝秋老师招招手,秋霁赶忙放下课本,临走前还叮嘱我们:“好好自习!班长把说话的记下来!”
楼道里吵闹声更大了,不出意料的,我的大名写满了班长的笔记本,马八十也一样。后面大家就知道了,秋霁是偷偷逃出来的。晚上回家路上就闻到了菜香味,是烧豆腐。“妈!今天饭咋这香”“诚诚,你快叫好,叔叔阿姨来了”“……..”“你咋来了!”
我愣在原地“杜子诚,你怎么说话的,这是你秋叔叔,赵阿姨”“晚上好呀子诚,没想到在这见面了”秋霁笑着。“吱——”开了门,爸爸回来了,他疾步走进屋子。“秋兄,嫂子”他们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原来,秋叔叔是爸爸学医时的师兄,爸爸响应上山下乡号召,做了知青,留在了长兰;秋叔叔去了北京做军医,遇到了护士赵阿姨,他们在一起后有了秋霁,自此,爸爸和秋叔后面再没见面,但书信从没断过。“秋兄,这是”“杜师弟,这是我女儿”“孩子都这么大了啊!”
“别提了,这孩子瞒着我们,偷偷来着做什么乡村教师,本来是有机会读博士的,我和她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秋叔长叹一声,“你这孩子,出远门总得给你妈说一声吧,她这几天头疼病又犯了。”
秋霁不听他们说,转过头来:“杜叔叔,我现在还是子诚的语文老师呢!”
“干女儿,你得好好管管这小子!皮惯了”“叔叔放心吧我一定好好教育他,他的作文我看过,是个可塑之才”爸爸一拍我脑门:“呦呵,你小子还有这一手”第二天,秋霁一节课就提问了我两次,两次我都在抛锚。她让我站后面,我本不从,后来一想给她个面子,站就站。一站就是整整两节课,腰酸背痛,看秋霁下课前还冲我这笑了笑,我气不打一处来。马八十凑过来:“你得罪她啦?是爷们忍忍吧,就一两天”“这估计得一两年”“啊?杜子诚你不说喜欢冉霖嘛,移情别恋了?秋老师也大不了我们几岁.....”“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