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水你自己烧去,早上吃饭都不起来,真是懒骨头。爹大清早就出去干活了,也不像你这样,每天尽知道告状,什么活都不干。”
立夏不客气的教训道,言辞间又夸了王猎户几句。王猎户哼了一声,压根就没管她俩。王君玥气得咬牙跺脚,狠狠的瞪着立夏,但立夏才不管她,便越发让她气得狠。王猎户将手上的东西直接挂在厨房屋檐下的铁钩子上,咕噜咕噜喝了一大碗凉水,走进堂屋里,看见卫氏正坐在门边上抹泪,哭她家那位出世的孙子。“你他老娘的哭丧呢?老子还没死就一天天的哭哭哭!怪不得老子这么些日子都是这么晦气,都是你个老太婆给哭出来的,还他妈给老子闭嘴!”
王猎户凶神恶煞的破口大骂道。卫氏不敢得罪,狠狠的抽噎了两声,才可怜巴巴的辩解道:“老二他媳妇……这么些年都没动静,好不容易怀一个……就这么怀不住,这才两个多月就没了……这要是个男孩,还能给小六做个伴,我们家的孙子哎……就这么没命……”卫氏说着说着越发动情,眼泪忍不住的涌,拿手怎么抹也抹不去,又呜咽着哭了起来。“老二媳妇,这是怎么回事?怀孕了,这么大的事没跟家里说?现在没了就会说!”
王猎户本来就长得凶悍,如今眉头一拧,真跟那山上的虎霸王似的。男人较之香火一事,倒是比女子更加看重,别看王猎户对几个孩子都不怎么好,但是对生孩子一事他还是颇为上心的。所以乍听得柳眉突然间流了产,他这心里头也是极为火大。卫氏被他这一吼,越发心酸,觉得本该是个好好的孩子,若不是老二媳妇不注意,她家又该添丁加口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多好,眼泪就跟不要钱的自来水一样,哗哗的往下流。“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王猎户抬起蒲扇大的巴掌狠狠的往卫氏的脸上摔了下去,卫氏坐在小板凳上,一时不防,竟然直接给他甩倒在地。立夏赶紧过来将卫氏扶起来坐好,卫氏也不敢再哭,紧紧的咬着牙关,低着头流泪。立夏心中有几分奇怪,论起来,平日里王猎户也挺凶的,但对着卫氏倒也还算不错。吃饭的时候,有时候还会帮卫氏剔了皮和肥肉,给她夹一些精瘦的肉。可今日里,却半点不留情面,直接一巴掌下去,都不带犹豫的。不过这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卫氏脾气倒还好,可到底算是长辈,她也不好多问。夜里的饭,是立夏和卫氏一块做的,卫氏一边哭着一边烧火,默默的流着眼泪不敢招惹到王猎户。立夏觉得柳眉刚流产身子弱,就把王猎户拿回家的鸡杀了一只,熬了一锅浓浓的鸡汤。又从鸡窝里摸了六个蛋,这些鸡都是山上捉的野鸡,肉质紧实鲜美,但野鸡蛋的个头却不大,不过一个枣子的大小。所以她就一手摸了六个。做好了饭,立夏怕王君玥那个不要脸的抢着吃,就先夹起一个鸡腿挑了三个蛋盛上汤,给柳眉先留着。柳眉吃了王三从许大夫那里拿来的药,吃饭时已经可以起床,虽然一张脸还是惨白惨白的,没有半点血色。饭菜端上了饭桌,这一次王君玥大约是给中午早上饿坏了,一言不发跟着王三一块埋头苦吃。王猎户坐在上座上,阴沉着脸,给自己倒了一杯农家酿造的浊酒。“你还真有脸吃!连个孩子都保不住,你还有什么卵用?鸡都会生蛋,你呢,从生下小六以后,你还生过吗?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一个,还瞒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可好了吧,孩子都没了!你怎么还能有脸上桌呢?”
王猎户一通阴阳怪气的嘲讽。柳眉垂着头不敢吃,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入汤中。她也心疼,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她甚至不知道那孩子的存在,就先得知了他离去的消息。立夏听不下去了,手紧紧地抓着筷子,抬起头看王猎户那张阴沉霸道的脸,深呼吸了几下,才尽量温和道:“这件事儿嫂子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上个月的时候,嫂子也不知道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这事也怪不得谁,只能说那孩子和咱们家没缘分。”
“没缘分?没缘分能来咱们家吗?”
王猎户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打在了桌子上,吓得王君玥从饭碗里怯生生的抬起头看她爹。王猎户又指着柳眉的脸:“要不是这个扫把星小贱人,那孩子怎么会走?怎么会跟我们家没缘分!就是这小贱人克了那孩子,怪不得我说老二家的,年纪轻轻怎么就小六一个孩子?原来就是你这灾星给我们家老六害的呀!浪费种子的东西,我们家到底跟你结了什么仇什么怨?一个孩子都护不住,你说你活在这个世上有啥用,要我是你早就死去了!”
“你这话说的可就不中听了,没能生过一个孩子的就该死,那您早该死了!您自己生过一个孩子吗?王家的孩子可都是娘给您生的!”
立夏横眉冷对。“你这是在乱说什么?要是没有我,你娘能生孩子!还有你!都嫁到我们家白吃白喝了这么久,净知道吃喝,这么久都没一点动静,两个不下蛋的母鸡凑到一块去,还自以为是了是吧!看老子没打你们,你们还真是尾巴都翘上天了!”
王猎户脸气得通红,抬起手就想打立夏。王君玥笑得得意,同时飞快的夹着菜往自己嘴巴里塞,鸡汤里还剩下的三个小鸡蛋全给她一口一个的吃了干净。心里头就盼望着王猎户好好给李花教训才是,她爹的力气大,一巴掌下去,李花的脸只能像她娘的一样肿起来。想到卫氏,王君玥心头有些不舒服,偷偷夹了那一块剩下的鸡腿丢到她娘碗里去。卫氏有些惊喜的看了一眼女儿,已经哭肿了的眼睛又泛出许些泪意。立夏蹭了一下站起来,目光冷冷的盯着王猎户的巴掌:“你要是敢打我一下,那我明天就跑了!你那一百两,就再也别想要了!”
“你……你还真以为老子奈何不了你了是不是!老子今天就非得打死你!”
王猎户气得胸脯都起伏了,气喘吁吁。“你要是不想要那一百两银子,我是无所谓,挨了一巴掌也不会死,还能赚一百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立夏心里头都豁了出去,王猎户真敢动一下手,她就真敢跑出去,顺便再抹黑了王猎户的名声,去告状。立夏忘记曾在哪里看过的诗句,我已亭亭,不忧也不惧。王猎户一张脸通红,拿起碗往立夏脸上一丢,立夏侧了一下、身子将头一扭,那还没有盛饭的空碗就险险的擦过立夏的鼻尖。见碗没有丢中,王猎户却也没有再如何,而是丢下筷子,转身回了房。看来他们王家的传统就是如此,摔碗摔筷子回房走人。立夏却不是个和自己肚子过不去的人,继续坐下来吃饱喝足,又继续招呼着柳眉:“嫂子,你现在身子虚弱。要是将来真想给小六生个伴,现在可得好好补补,这些鸡你也别嫌油,能多吃就尽量多吃。”
“花儿,是我连累你了……”柳眉一双眼睛都哭肿了,眼睛眯成一条缝,流着眼泪,说实话并不大好看,却情真意切。隔天一大早,立夏就把晒干了的草药全部塞到麻布袋子里,其中还有不少是大凤和柳眉的。大凤是一向盼着李花能够早日赚钱赎身回家的,柳眉则是昨天晚上特地把李花叫到房间里把自己攒下的一些草药,全部给了她。“花儿,这次要不是你,嫂子恐怕连命都没了。我这几日只觉得身上不舒服,也没上山,就只有这么一些药,你别嫌弃嫂子。”
“哪有的事儿,嫂子对我好,我也是一向知道的。既然嫂子信任我,那我就帮嫂子把这些药带到镇子上去卖,回来的时候把钱给嫂子。”
立夏爽快道,她向来是亲兄弟明算账的,不会像王猎户那样一把手全塞进自己的荷包里。柳眉摇摇头:“花儿,不用的,嫂子没钱也没用,这些药材就当嫂子谢你了。你也要攒钱回去,还为了帮我得罪了爹,你要还待在王家,这日子也不好过。你不如早些攒上钱。”
立夏又劝了她好一通,柳眉还是不肯答应,执意要她收下这些药材。立夏无奈只得表面答应了下来,心里头却打算着,柳眉和大凤的采药钱,自己定然是要给她们的。而且柳眉现在身子弱,上山采药的事情肯定也会耽误许多,手里头却不能缺了钱,全靠着王猎户那日子是不用想了。大凤比较固执,一心想着叫李花攒够钱赎身回家,暂时倒可以先收着,等将来赚的多了,再还给她,大凤也不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