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饭菜好了。”
柳眉将准备好的饭菜放在盘上端给了立夏，“趁着还热赶紧给娘送过去吧。”
立夏本是伏案画着新的绣图，闻言将纸笔放下，也不耽搁，笑了笑，“辛苦眉姐了，我这就给送过去。”
经了前几日青、楼之事，王猎户成日在家骂骂咧咧，也不指望着他能照顾卫氏，只能她们这边多上些心。刚出了屋子迎面就碰上了自武馆回来的王三，顺手接过立夏手中的盘子，有些心疼道，“这两日天气转热，你身子骨不好，有些事就吩咐婆子们做，别自己到处跑。”
“这两步路就不劳烦她们了，再说眉姐和巧玲平日里都能帮我不少。”
立夏摇摇头，心中却是甚为妥帖。“我陪你一道去吧，这两日武馆那边忙起来了，也没赶得及去看看娘。”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了对巷的宅子前，只是还不等二人进去，就听到了院子里王猎户的骂骂咧咧，还伴随着瓦罐被狠狠摔在地上的声响。“臭婆娘！老子要你还有什么用！成日躺在榻上动都动不得，看着就一副晦气模样，你给老子下来！”
立夏皱了皱眉头，生怕出了什么事，赶忙加快步伐走了进去。屋中，只见地上一片狼藉，之前给拾掇好的瓶瓶罐罐被王猎户在一气之下摔了不少，一眼望去竟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王猎户一手指着卫氏，那指头似乎再用力一点就会直接戳上卫氏的脸。因为身子不爽利，卫氏本来就病病怏怏，连说话都费劲，更别提出声反抗。但这副模样让王猎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右手一扬就要冲着卫氏脸上而去，王三刚踏进屋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立夏此时也顾不得地上的狼藉，匆忙之间冲了过去想要将王猎户拉开，“你干什么！”
“让开！你一个贱人也敢挡老子？”
王猎户这些日子被关在院子中无处可去，广德镇上的几家窑子也因为前日之事对他避如蛇蝎，连门都进不去，早就攒了一肚子的火气。见立夏不让，王猎户那巴掌就要落下，身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你敢动她一个试试？”
王三怒火中烧，怎么也想不到王猎户这么不是个人，连卧病在床的卫氏也敢动手，更别提现在还要冲着立夏。手中的饭菜一时间也顾不上，王三大跨一步上前，手中力道也未收敛，一把揽过立夏将其护住，一手拍上了王猎户的肩膀。王猎户到底是年纪大了，再加上近日以来沉迷花街柳巷，也就能在卫氏面前耀武扬威，被这么一推，当即一个趔趄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自己方才打碎的那些盆子罐子上，发出一声惨叫。立夏瞥了眼倒地的王猎户，赶忙上前将卫氏扶起，关切道，“娘，你怎么样？”
“你个狗杂种凭啥打老子！”
王猎户吃痛，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一手撑地起身就冲着王三冲了过去，口中依旧不干不净。“都是你个贱人不知道从哪儿偷人偷来的杂种！现在还敢管老子，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只是，还没等他冲到王三面前，王三左脚一伸，咯噔一声王猎户就再次倒地，口中的脏污之语都没来得及说完，狼狈万分。王三心中的怒火也彻底被点燃，上去按住王猎户就要动手。“三儿啊…”一旁，卫氏颤颤巍巍的声音响了起来，妇人一手伸出似乎是想要阻拦，奈何整个人毫无精气神，连声音都无比萎靡。“娘！”
王三眉头紧皱，不理解卫氏的做法。“来来打我，有本事你今日就将我打死！我看看你个杂种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王猎户一听卫氏开口，整个人就得意洋洋起来，挑衅般的盯着王三，笃定了他不敢动手。僵持之中，立夏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王三的肩膀，“三哥。”
王三眯了眯眼，最终还是放了手，阴鸷地盯着王猎户，“你若是再敢动我娘一根手指，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王猎户被王三的气势所慑，一时间心中也不禁犯起了嘀咕，明明原先就是个傻子，谁知道一段时间不见竟成了如此模样。见王猎户不出声，王三才就此作罢，替卫氏将屋中的烂摊子收拾一番，又叮嘱几句，这才带着立夏回了家。“你去将吃食再送过去一份。”
立夏吩咐过巧玲后到了王三面前，思付着今日之事，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正巧，王三刚刚喝完一盏茶，开口道，“晌午以后我去武馆差师兄去娘那边盯着点。”
二人相视一笑，似是心意相通。这样不用开口的默契让立夏觉得分外舒服，唇角也跟着扬了上去。只是，还不等王三去到武馆，巧玲就急匆匆跑了回来，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汗，“花儿姐不好了！”
县衙中，王猎户跪倒在地，整个人龟缩成一团，让人看着分外可怜。“求县令老爷给小人做主啊，那王三着实不是个东西。小人，小人本以为小儿子大了能养家了，该过几年享清福的日子了，可那白眼狼成日对他亲爹我非打即骂，连口热饭都没得吃啊，求求县令老爷，一定要给小人做主！”
说着，王猎户又咚咚咚接连磕了好几个头。如此哭喊声也引来了外面不少人的围观，皆是对着大堂中的情形指指点点。“他小儿子不就是那个开武馆的？平日里看着倒是个俊朗老实的，怎地还能做出这种事来。”
“啧，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知道养大个什么玩意儿。”
这镇子之上最不缺的就是热闹，碰上这样的事大家更是七嘴八舌，不管是谁都想要来看看。这声音当中自然也不乏质疑，“我听说王三和县令相识，今日老爷子怕是要受不少罪咯。”
大大小小的声音接连传到王猎户和郝县令耳朵里，惹得人心烦意乱。王猎户一听觉着有戏，那哭嚎声立马又大了几分，开始描述这王三平日里都是如何虐待于他，有鼻子有眼，让人不得不相信。郝县令看着情况不对，带着几分疑问开口，“王三当真是你小儿子？他不是祝奶奶的孙子？你今日在公堂大放厥词欺瞒于人可知晓后果！”
一连三问，郝县令声音一道比一道高，让外面围观人的声音也小了不少，都凝神打算看这老爷子是何反应。谁知，刚刚听了这话王猎户的反应更加激烈起来，“我呸！那个白眼狼为了几两银子连他亲爹亲娘都不想认了！老子一眼就能看出他到底是想放什么屁，若不是那祝老太太手头有点银子，他怎么可能去上赶着给人家当孙子！”
王猎户喋喋不休，又是新一轮的哭天喊地。“县令老爷，如今他娘卧床不起，就剩我一个老头子撑着，儿子还如此不成器，只想着让我们二人快点死去，省的拖累他前程。就是他娘，他娘也都是被他给气病的！”
王猎户嘴里的唾沫星子喷了一公堂，情绪愤然，让外面的百姓也跟着气愤起来。“这可当真是不孝子啊，若真是这样，郝大人可一定要为老人家做主！”
“是啊，一定要为老人家做主！”
“稍安勿躁，我这就派人去查。”
郝县令摆了摆手，在一衙役耳边耳语了两句，然后宽慰道，“老爷子放心，若此事属实，我必不会轻饶王三！”
王猎户赶忙又磕了好几个头，领着衙役往家里走，一路上还不忘添油加醋的说着自己被虐待一事。“你看看，看看我身上这大大小小的伤，都是被那个不孝子给打出来的！要不是我反应快，今日怕是都没命来申冤！”
镇子之上，流言的速度向来是最快的，还不等她们回去，这事早就被传了出去，连那康氏都听到了消息，一张嘴咧到了耳朵根子，“我就知道那贱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下好了，人家亲爹出来了！”
说着，康氏忙叉着腰去到了卫氏那里。王三和立夏均是沉着一张脸站在屋中，衙役捏着鼻子进门，被浓郁的酸腐之气给熏的不轻。“你可是卫氏？”
衙役环顾了一圈，瞧着此处着实简陋，地上还有剩饭残渣的影子，不由得对王猎户所言相信了几分，又将王猎户在公堂之上所说之话重复了一遍，“他说的可属实？”
其后，几道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卫氏的身上，等着她开口。康氏更是兴奋了握了握拳，仿佛已经看到了王三和立夏的下场。只要这俩人倒了，那她婶母名下的财产可不就都是她的了。床上卫氏颤颤巍巍的起身，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阵仗吓得不轻，连嘴唇也开始颤抖起来，看向王猎户。王猎户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照实说！”
立夏和王三十指紧扣，从头到尾都没出声，只是等着卫氏的回答。可，出乎意料的是，等了许久卫氏都始终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