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刁民!”
郝县令一拍桌子,两旁衙役迅速冲上去将王猎户按在了地上,只能听到他喉咙中不停发出的吭哧声。“你们放开我!放开!”
王猎户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变成如此模样,自己打的如意算盘也彻底落了空,一边的脸被狠狠按在公堂之上,动弹不得。往日在家里威风八面的王猎户沦落至此,立夏只是静静站在一边,因果轮回,大抵如此罢。“王氏,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郝县令皱着眉头发问。王猎户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都被气的不轻,“小兔崽子,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才把你养真的大,现在翅膀硬了连爹都不认了,你不得好死!”
说着,王猎户不知突然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衙役的牵制,自公堂上站起来狠狠一口啐在了王三身上,后又被冲上来的衙役按住。王三别过脑袋,并不想和王猎户浪费口舌,只是淡淡道,“还请郝大人裁决。”
郝县令又认认真真扫过文书,清了清嗓子,“如今人证物证俱全,王氏欺瞒官府,王三本好心收留你夫妻二人,如今不知感恩回报竟还反咬一口,其心可诛!现判令杖责二十!”
“谁敢打我!狗娘养的玩意儿,老子当初就应该一泡尿直接淹死你!一个傻子今天竟敢骑到老子头上了!”
事到如今,王猎户似乎还完全不能接受刚刚发生的这一切。之前在清水村中,他一向高高在上,几个儿子女儿也无人敢忤逆,卫氏也对他百依百顺,这个傻子成日也是敢怒不敢言,可怎么…一切都变了。王猎户的好日子才过了没两日,自然不能接受如今情况,张牙舞爪的想要再度挣脱。只是,如今的他和往日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两个衙役没费多少力气就将人绑在了长木椅之上,板子也已就绪。立夏站在王三身边,似有所察,抬眸看向王三。只见他薄唇轻抿,眉心已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三哥。”
立夏轻轻开口,伸手握住了王三,捏了捏其指头,知道他是心软了。眼神交汇,二人便已经懂了对方的想法。立夏叹了一口气,“三哥,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我不会拦着你的。”
闻言,王三呼吸重了重,上前一步朗声道,“郝大人,可否让王某替其受刑。老爷子年岁毕竟大了,身子骨也不够硬朗,这二十杖下去恐怕性命难保。”
虽说王猎户往日对他非打即骂,可毕竟还是他的养父。如果没有王猎户,他恐怕也没办法顺利活到今日。这二十杖,就当偿还了王猎户这个名义上的爹曾经对他的所有恩情。话音落下,不少人皆是哗然。大堂之外,不少围观的百姓都是啧啧称奇,这老爷子恩将仇报反咬一口,险些害得王三要被流放,可这王三竟是以德报怨,当真令人敬佩。片刻间,不少人脸上都出现了钦佩之色。“王三,二十杖可是不轻,你可想好了?”
郝县令也有些出乎意料,再次发问。王三坚定的点了点头,主动趴在了行刑的长木凳之上,“麻烦二位了。”
方才王猎户一杖还没挨到,就已经吓得白眼一翻瘫在了一边,现在正苟延残喘的躺在一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仿佛只是呼吸就已经耗尽所有能量。立夏知道王三心意已决,纵然心疼却也毫无办法,只是差人先将王猎户给送了回去,自己在大堂上陪着王三。一杖接着一杖下去,立夏早就移开了目光,连看都不忍心看下去。可,单单只是听着这声音也足够她心疼。一柱香的时辰过去,立夏后衫已经湿透,却始终没有听到王三那边的呼痛之声,更加心疼起来。“花儿,我们回家。”
就在立夏心神不稳之时,一道灼热的呼吸出现在她耳畔,立夏不由得一抖,匆忙间回身,在看到王三那大汗淋漓的模样时迅速红了眼眶。王三忍着身后的剧痛露出一抹笑容,伸手抹去了立夏眼眶的泪水,“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衙役们下手知轻重,没看上去那么疼。”
“你胡说。”
立夏带着浓厚的鼻音,听到王三的安慰后更是隐忍不住,扑到了王三怀中,“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样?”
“现在还好,再这么耽误下去,你相公可能就真的站不住了。”
王三压低了声音沙哑道,让立夏猛然间反应过来,吸了吸鼻子,赶忙在一边撑住了王三的身子,娇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见立夏的情绪总算好了些,王三这才松了一口气,在立夏的搀扶中缓缓朝着武馆而去。“三哥,你怎么样!”
一回到武馆,武师和不少学徒都纷纷围了上来,关切的看着王三,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立夏知道现在已经是王三的极限了,挥了挥手,“具体的一会儿跟你们说,先帮我把人扶进屋子。”
褪去衣裳后,立夏刚刚才恢复的眼睛再次红了起来,那些狰狞的伤口在烛火的辉映下显得更加可怖,可想而知当初到底有多疼。想着,一滴热泪就落在了王三背上。“唉,这怎么又哭上了,都说了我没事。”
王三一见立夏这反应,说什么都不让立夏继续看他的伤口,拿衣裳重新盖住,“我从小习武,身子骨好着呢,就这小伤用不了两日就能好。”
“嗯。”
立夏压了压自己情绪,起身帮王三去找药。“三哥,我去祝奶奶那边一趟,家里棒疮药没了。”
“去吧,出去散散心,别想这些了,我皮糙肉厚的真没事,你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王三心头暖洋洋的,伸手揉了揉立夏的脑袋,只觉全身心都被这暖意给笼罩,现下觉得这二十棒子挨的似乎也挺值。“这事你找你那个妈去,我这个老婆子可管不了,你再跪着也没用!”
立夏刚刚踏入屋子就听到了祝老太太气不打一出来的声音,“奶奶这是跟谁生气呢大热天的?”
“花儿来了,三儿的事情解决好没。”
祝老太太一见立夏,之前还绷着的神色也放松了些,命人过来上了茶,“来坐奶奶身边。”
立夏款款坐下,扫了眼跪在屋中央的祝蕊,“奶奶放心,有你帮忙自然是没事了。只不过三哥心软,替王猎户挨了二十杖,我这不是记得奶奶你这儿有棒疮药才想着来求些。”
祝奶奶一愣,不过片刻就大概想清楚了原委,“那孩子一向心善,也不知往后是好还是坏,棒疮药奶奶有,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就成,先陪奶奶坐会儿。”
立夏今日来回奔波也着实是累的不轻,点了点头没有推拒,端起茶盏来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清茶,这才感觉嗓子里的灼热感下去了不少,“奶奶,祝蕊这是怎么了?”
祝蕊和金氏二人合伙开了成衣铺子之后就仿佛故意避开自己不见,如今算来也有大半个月没见过二人,今日居然在祝奶奶这边给见到了。“表嫂。”
祝蕊看到立夏后更心虚了几分,不自在的低下脑袋,眉眼间还有几分愧色。之前确实是她利用了立夏,学了立夏的样子后又伙同金氏离开,若说立夏没有半点损失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立夏的铺子生意那么好,她就当一个帮工她始终是不甘心!祝老太太轻哼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祝蕊一眼,“你也知道对不起你表嫂!”
“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说了,你和金氏的铺子也开起来了,想必比在我这边能多赚不少,还有什么愁的。”
立夏一手撑着下巴,一边懒洋洋吹着热茶,看上去分外放松。祝蕊咬了咬唇,心中知晓可能祝奶奶和立夏是唯一能阻拦康氏的人,一狠心又连磕了几个头,“表嫂,奶奶,求求你们帮帮我吧,我真的不想嫁给陈老爷。”
“陈老爷?”
立夏若有所思,想到了之前康氏带来的打手,那其中她眼熟那人可不就是陈家的家丁嘛!说起来,她还见过陈家大夫人几面,看上去可是个不好惹的,就祝蕊这般模样嫁过去可想而知。见立夏没多大反应,祝蕊的心中更加慌乱起来,上前揪住了立夏的裙摆,“表嫂,求求你和我娘说说,不要让我嫁过去好不好,我不想给人做小,我不想…”祝蕊到底还是二八年华,心中幻想着自己的良人会如王三一般,俊朗贴心,对自己又百依百顺,可谁知道康氏一开口居然就要将她塞给那么一个恶心的老男人。立夏皱了皱眉,将自己裙摆从祝蕊手中拿出,轻轻开口,“祝蕊,这些都是你自己选的路,而且之前我们已经和你爹娘说好了,从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这事不归我管。”
她不是做慈善的,对祝蕊她自认已经做到仁至义尽。“表嫂,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