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佑安惊堂木一拍,声线极冷,像是九天之上的寒冰一般,没的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身为父母官,手下师爷竟和土匪勾结到了一起,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啊,本宫今日这才真是在你这开了眼!”
“下官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县令被吓得浑身发抖,连连求饶,早就没了半点往日的威风样子,“下官必定痛改前非,还请殿下监督。”
龙佑安摆了摆手,“先把她押下去吧。”
处理完双姐之后,龙佑安才起身蹲到了郝大人身前,伸手捏住了郝大人的下巴,半强迫着他与自己平视,“这件事情就算是对你的一个警告,若让本宫发现还有下一次……”“没,没有了!这是最后一次!都怪下官之前识人不清,才犯下如此大错。”
郝大人忙不急迭的保证,就差对天给自己发个毒誓,整个人看上去万分诚恳。龙佑安冷笑一声,“识人不清?”
他起身拍了拍郝县令的后背,像是每一下都拍到了郝大人的心尖之上,令人无比胆寒,“这种话郝大人就不必和本宫说了,那是你的人,一个小小师爷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胆量!”
谁都清楚,若没有县令的默许,他一个师爷如何能掀起这么大的浪来,居然还痴心妄想的盯上了栖霞山下的矿藏。郝大人躬着身子不敢说话,冷汗一滴接着一滴的流下,一炷香的功夫似乎过了一辈子,没多久地上就已经湿了一小片。“好自为之吧。”
留下这几个字之后,龙佑安才款步离开。一直默不出声坐在一旁的妄念也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县令,这才跟在龙佑安身后一道离去。“大人。”
龙佑安一行人离开之后,衙役才急匆匆跑了进来,还没来得及扶起县令,郝大人就已经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双手还是哆哆嗦嗦的没从先前的惊吓中给缓过来。“大人你没事吧?”
衙役撑着郝大人的身子,费劲将其从地上扶了起来,直到坐在平日里惯坐的木椅上时,郝大人还是惊魂未定,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砰的跳着。“去,快去给我倒杯水过来。”
郝大人长出了一口气,瘫软在椅子上,庆幸着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大人,水。”
衙役将水递了过来,郝大人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才终于找回了几分实感,直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满满的汗,“我不是让你们这几日赶快找到双姐!怎地被一个和尚给抓住了!”
衙役低了低头,“我们也不知道啊,双姐一直没有踪迹,今天才突然出现在咱们镇上,我们的人发现时百姓们都已经围了一堆,实在是没办法。”
“怎么就这么恰好,让四皇子给撞上了此事!”
郝大人叹了口气,只觉自己时运不济,灰溜溜从县衙回了家中。双姐落网,立夏倒是吃了一惊,一边嗑瓜子一边道,“怎么龙佑安一来人就给抓住了,谁抓的?”
“听说是个长得还挺俊的和尚,直接将人给送去官府了。”
和尚?立夏很快反应过来巧玲口中说的和尚是谁,心里默默奇怪,妄念怎么又来广德镇了,这是要凑什么热闹。广德镇一日之内来了两个大人物,怎么看也不像是巧合。立夏若有所思,冲着巧玲吩咐道,“近日你留意一下,那和尚见了点什么人,在哪儿落脚。”
“成,我每日没事干便出去打听打听,和尚在咱们镇上显眼,定然有人能注意到。”
自那日双姐被压下去之后,关于她便再没了什么消息,不少百姓本还等着官府公开审理此事,可等来等去却是没了下文,心中都不免奇怪。然,才过了没几日,就传出来了双姐死了的消息,令不少人皆是哗然。好好的一个通缉犯,才被抓住没两天居然就这么死了,且连个原因都找不出来,不管是谁都能看出此事的不对劲,立夏也皱起了眉头。“人就这么死了?我听说双姐是被龙佑安的人给押下去的,难不成是龙佑安动的手?”
立夏疑惑,可她也想不出来龙佑安动手的理由。毕竟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另一个是已经没有什么价值的妇人,龙佑安何必在这个关头上给自己惹一身骚。王三摇了摇头,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龙佑安虽然是皇子,但他身边还跟了那么些人。”
“你的意思是……”“他身边恐怕也不全都是他的人。”
一个皇子,就算是身子骨弱也同样会引人忌惮,身边多少还会渗透进不同势力的人,防不胜防,就算是龙佑安也不例外。话音落下,立夏一派了然之色,懂了王三的意思,不由感慨着朝堂内的风起云涌。“殿下来了。”
张亮自前院武馆而来,身后就是逆光而来的龙佑安,一袭清浅白衣,宛如遗世独立的高人般,飘逸俊朗。他手中拎了个酒坛子,唇边带了几分笑意,冲着王三和立夏微微点头,身后空无一人,往日不离身的侍卫也都不知去了何处。立夏联想到双姐一事,大抵有些明了。“我又不请自来了,还请二位莫要嫌弃。”
说着,龙佑安就自顾自将酒坛子放在桌子上,给自己寻了处座位悠然坐了下来,轻靠在竹椅之上。天气向晚,白日的燥热也因为太阳的离去而变得舒缓起来,清风时不时吹过院落,让人的心情跟着宁静下来。“就算嫌弃殿下不还是来了。”
立夏毫不遮掩自己的态度,又去拿了三个酒鐏摆在桌上,“殿下今日着实好心情,竟想着来寻我二人喝酒。”
王三不动声色看过龙佑安,坐在了一旁,也未说话,径直拿起酒坛给龙佑安满上了一杯,又给立夏倒了个底,嘱咐道,“你酒量不好,还是少喝些。”
龙佑安笑意更深,声音还带了几分喑哑,“我在广德镇也不识得旁人,唯有你二人与我还算亲近,清风明月,不痛饮两杯岂不可惜?”
说罢,龙佑安便是一饮而尽。立夏抬头看过龙佑安侧脸,纤长的睫毛打下浓重剪影,美的不可方物,可这份俊美却不似王三的刀削斧刻,也不似妄念的公子如玉,反倒是带了几分阴柔之气,瞧着更有惊心动魄之感。“既如此,那王某奉陪到底。”
王三也不犹豫,将面前杯中之酒饮尽,只觉此酒入口清冽,别有一番滋味,不由轻叹,“着实好酒。”
“既然是好酒怎地能不叫小僧。”
院落外,又一道声音响起。三人同时抬头,就见妄念踏着一地月光而来,僧袍宽大,随着他的动作而不停摆动,颇有一种仙风道骨感觉。立夏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一个和尚,要好酒做什么,反正又不能喝。”
“非也非也,好酒醉人,小僧就算不能一睹其滋味,好歹也能过来闻个味,施主定然不是小气之人。”
妄念和立夏一向不客气,大咧咧坐在了立夏和龙佑安中间,冲着龙佑安轻点了点头,“殿下可好?”
龙佑安举了举杯,“自然。”
二人言谈之间显得颇为熟稔,根本不像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人,反而更像是长时间相处下来的自然放松。立夏能看出来的,王三自然也看的出来,偏头瞧了眼二人,心中微微有几分讶异。龙佑安确实不是一般人,竟能将妄念收在身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二人在立夏和王三面前也没打算刻意隐藏,片刻间就已聊了起来,有京城之事,亦有此行之事,毫不避讳。立夏和王三对视一眼,也挑明了此事,“四殿下突然来了广德镇还可说是巧合,可这护国寺大师也前后脚的跟来,这……就不是巧合了吧?”
龙佑安舔着嘴角一笑,“确实不是,本宫这次确实是来寻你二人的。”
酒香弥漫,可立夏的神经却在一瞬间绷紧了起来。她和王三行踪隐蔽,况且这才没过多长时间,龙佑安又是怎么无比准确的寻了过来。就算妄念在先,将二人踪迹透露,可妄念一个和尚又从何得知她二人落脚在何处。立夏不由得想起前几次她想从妄念口中得知钦差的消息,妄念都是一副神秘兮兮模样不肯透露,反而是别有深意的留了几句话,现在看来他确实早就知道了钦差会是何人。“那还请殿下据实以告。”
王三用酒鐏磕了磕桌子,拿到嘴边轻抿了一口,眸光却直直落在龙佑安的脸上,丝毫没有避讳。妄念在一旁瞧着这幅场景,表情无比坦荡,眨了眨眼,仿佛这件事当真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龙佑安甩了甩衣袖,又自顾自给自己斟了一杯清酒,这才悠悠然道,“钱庄。”
二字一出,王三和立夏迅速便反应过来。是了,她二人不论去了何处都不可避免的要接触钱庄。若这各处钱庄都在龙佑安掌控之下,那不论她二人去了何处都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