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现在瘦的不成模样，立夏一个人扶着都几乎感受不到她的重量，不由得有些心疼。王三眉头紧皱，到了王猎户面前，“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了那么点银子就让我娘这么大冷天的出来？”
“那怎么着，就这么点银子你们都不愿意给我，更何况我还都把那些银子花到你娘身上了，要怪也就怪你们刚才不答应我！”
王猎户振振有词，冲着王三挺起了胸膛。柳眉这个时候已经打了一盆热水回来，拿着毛巾沾湿，有些担心道，“娘，我先给你擦擦暖和一下，这天气太冷了，你是不是忘了女医怎么说的。”
在屋子中她们都担心卫氏身子骨受不了，更何况出来那么久，而且身上穿的衣裳也极为单薄。可让她们没想到的是，卫氏却摆了摆手，甚至还向后退了两步，“不，我不擦。”
“娘。”
立夏走过去扶住卫氏，“这好好的又怎么了，你看你这身上冷的，不擦也行，我给你拿衣裳穿上，一会儿再拿个炉子过来。”
卫氏依旧不为所动，有些艰难的开口，“银子，把银子给你爹。”
“……”王三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娘！我们什么时候短过你的银子，这半个月给一次，你们那应该还有，过两日到时间了我们把银子送过去还不成么！”
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卫氏这个时候还要跟着王猎户瞎胡闹。“娘，你跟我说，是不是你们那缺东西了，要是缺的话我现在就让人出去买。”
立夏还是有些担心，想将自己身上的大氅给卫氏披上。可她才给卫氏披在身上，卫氏便一把扯过那大氅扔在了地上，梗着脖子，“我们老两口一个月能用多少银子，眼看着我就要咽气了，你们，你们就不能为你爹想想么？”
她时日无多，可王猎户身子骨还不差，若自己当真撒手人寰，起码还要留下些银子让他生活。立夏脸色绷了起来，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先前我们便说好了，七天给一次银子，后来改成了半个月，不可能再改了！”
她态度坚决，卫氏也跟着情绪激动，撑着身子站起来，指头险些杵在了立夏脸上，“不孝子！”
卫氏看向王三，“三儿，你去给你爹拿银子！”
王三上前拍了拍立夏肩膀，和她站在了一条战线，“花儿说了，银子过两日就给你们送过去，何必急着这两天。”
卫氏没想到自己出面都没用，脚狠狠的跺了两下地，嗷的一嗓子就哭了起来，两只手也因为情绪激动而四处挥舞。“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你们一个个就没一个有良心的啊！”
她狠狠抓了两把自己头发，“不过就是问你们要几两银子，怎么！当你娘是过来问你索命的！”
卫氏胡乱拍打，立夏本想上前安抚，可一个不小心啪的一声，脸上便被卫氏狠狠拍上了一巴掌，眼角处许是被指甲划到，留下一道红痕。王三见立夏受伤，赶忙上去拦住，声音也提了起来，“娘！”
“啧啧啧，看看你这幅瘪三模样，为了个妇道人家还埋怨上、你娘了，怪不得你娘要死要活的。”
王猎户在一旁煽风点火，卫氏更是不受控制，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推了王三一把，哭喊声响彻整个屋子。“怎么！你们今日是不是为了这银子就要逼死你娘！”
卫氏因为身体的缘故而剧烈呼吸起来，嗓子中不断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宛如巨大的风箱一般，随时都可能破裂。王三双拳紧握，“这不是银子的问题！”
见王三还不松口，卫氏连连点头，“好，好，我就当我从没养过你这么个白眼狼，当初就该扔茅坑给你淹死，也省得我今日和你爹上门来求你！”
卫氏余光瞥过桌子上的剪刀，趁着几人还没反应过来，猛然就扑了上去将其握在手里。寒光闪烁，柳眉一声惊呼。卫氏拿剪刀对着自己胸膛，“是不是都等着看我死呢，我死了就再没人拖累你们了，那我今天就在这死给你们看！”
她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等我死了以后，就，就成日里缠着你们！让你们不得安生！”
说着，卫氏便用力拿起剪刀要捅向自己。王猎户兴高采烈，“对！死了也不能放过他们，一群白眼狼！”
王三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了卫氏那纤弱的手腕，用力一别，剪刀就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只剩下原地歇斯底里的卫氏。“娘！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卫氏被牵制着胳膊，用力甩了两下都没有甩脱，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放开我！你给我放开！”
王猎户也上去推搡着王三，“你想怎么样，想杀了你娘么！还口口声声说要给她养老送终，我看你早就盼着我们两个死了！”
卫氏和王猎户一前一后，把王三夹在了中间，他顾念着卫氏的身子不敢太过火，只重重顶了一下、身后，王猎户随即倒地。下一刻，王猎户也直接躺在了地上，“儿子杀老子了啊，还有没有王法了！这就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卫氏见王猎户倒地，踉跄着就跑了过去，因为腿软无力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发丝散乱，双眼凹陷，那身子也不停的发颤。“老头子，快，快起来。”
她用力想扶王猎户，可无奈王猎户的体重太大，以卫氏的力气，还不等把人扶起来自己也倒下，于是干脆跪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这是你爹啊，你良心都到狗肚子里了！要没有我们，你早就死在那破山沟里了，哪儿有今日的风光！现在风光了就翻脸不认人，爹娘都不认了！”
卫氏哭声越来越大，让她自己都有些喘不上气来。“你，你……”卫氏想要再骂，可那一口气却怎么也上不来。立夏不顾脸上伤口，过去想帮着顺气，可再次被卫氏一把推开。“滚开！”
卫氏发出剧烈的咳嗽，唾沫飞溅，那凹陷的眼窝盯着立夏，“就是你个贱人蛊惑了我儿子，要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连他爹娘都不要了！”
“让一个妇道人家拿捏在手里，我儿子还真有出息。”
王猎户躺在地上，生怕事情闹不大。立夏毫无防备，脸上伤口还隐隐作痛，转瞬间又被推了一把，紧接着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让她头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为卫氏做了那么多，想不到……“反正你是铁了心不管我们了，我们就如了你的意！”
卫氏不知突然从哪儿来的力气，咕噜一个翻身又从地上起来，那模样和疯子也毫无二致，就要朝着墙面撞去。“给！我给！”
立夏哑着嗓子，对这二人也不报什么希望，盯着卫氏那副模样短促的笑了一声，委屈和失望夹在在了一起，铺天盖地简直要将她尽数淹没。“三哥，给他们吧，我不想继续了。”
她只觉得极累，只想尽快解决了此事找个地方歇歇。卫氏的动作停下，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模样，“老头子，你听到没有！”
王猎户从地上起身，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么，还让我们老两口这么折腾！”
他洋洋得意的冲着王三伸出了口，“银子呢？赶紧把银子给我们，也省的我们在这让你心烦，就知道你被她拿的死死的，让往东不敢往西，我看你迟早死这女人手里。”
王三同样觉得憋屈，“娘，你就为了个他值得么？”
卫氏别过脑袋，默不作声。王猎户晃了晃手，“哎，这你就不懂了，你娘可比你有良心多了，还知道担心老子以后，不像你和畜生也没什么两样！赶紧的少废话！把银子拿来！”
王三沉着脸色，将银子放在了卫氏手中，“娘，银子你自己好好拿着，别都给了他。”
“这你管得着么！这是我和你娘的事，再说了之前老子的银子都用她身上了，就她这破烂身子，你以为没有老子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立夏深呼吸一口，眼眶因为生气也有些发红，还是冷静下来道，“三哥，再给娘拿点柴火和炉子米面过去，天气冷了来回跑着不方便。”
“哟，现在终于开窍了，是不是怕你三哥哪天连你也不要了？”
王猎户咧着嘴笑，“就他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这是迟早的事，你就等着瞧吧。”
“这关你屁事，拿上银子就赶紧滚，要是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娘的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卫氏对王猎户极为上心，立夏也毫无办法。只是她这次被气的不轻，王三便自己送卫氏他们回去，生怕这么冷的天出了什么事。外面大雪还在不停的下，王猎户摇头晃脑，口中还哼着歌，随手拎了米面就往回走。卫氏拿到银子心满意足，方才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也暂且收了，任由王三扶着自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