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去吧!到时候给你点一出你爱看的《四郎探母》,你记得早点回来看。”
晏苏氏笑着说道。晏锦洲则乖巧地点了点头,令她没想到的是,晏锦岫也给了她一个看起来清纯无比,人畜无害的笑容。在大家这个长长的队伍消失在廊道的拐角处时,晏锦洲带着小翠从一间房的后面绕出来,果然看见了等在原地的裴夫人。虽然晏锦洲此前与裴夫人并不熟络,但她刚刚帮着晏锦洲说的一番话,让晏锦洲对她印象不错。她略施了一礼:“裴夫人。”
待看到裴夫人急于还礼时,她却扶道:“夫人不必多礼,我是小辈,您是长辈。”
裴夫人也并不多礼,回了一个微笑,便问:“首辅夫人,我是想问问你刚刚娘娘所提的关于刘松山将军的事情。”
晏锦洲看向眼前的裴夫人,灰色衫裙,打扮朴素,眉眼间有种和男子一样的阳刚之气,看起来特别坚强勇敢。但……毕竟是这样的灭门之祸,那么多将士的性命,还背上这样的叛逆骂名,晏锦洲心中百转千回,不知这直接回答出来,裴夫人是否能承受的了。再抬眼看去,自己目光所及之处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和彩带,来来往往的仆妇下人们都身着喜庆,倒真显出刘将军这件事情在此乐景的衬托下更加哀伤。于是,晏锦洲迟疑了一会,说道:“裴夫人不如借一步说话,这里不远处便是我以前住的院子,现在无人居住,清幽静谧。”
裴夫人自是答应。小翠便带头引路,穿过一片玫瑰园和一处小池塘,便进了“锦洲居”。里头空无一人,但却并没有杂草丛生,因着她母亲时常十天半月便派人过来打扫一番,就是预备着晏锦洲有时会回家住着。院子里有一处石桌,石桌旁有四个石凳。裴夫人将几名丫鬟留在了院外,才和晏锦洲在那石凳上坐下。谁知刚一坐下,便看到这院子东边石壁上传来“喀”的一声响,晏锦洲与裴夫人循声望去,却见高处坐着一个黑衣少年。裴夫人出身武学世家,身手不凡,又是个热心肠,即使年纪快比晏锦洲大了快一轮,但还是抢先冲到了晏锦洲前面。“你是什么人?”
那少年身手不错,若真是想躲着两人便不会主动弄出声响惹得两人注意,明显是跟着两人到了这边才故意现身。没有回答裴夫人,那少年就拉着墙边的树枝借力下来,落在了两人面前。看他身量动作,晏锦洲这时已觉得是十分熟悉。等他揭开面纱,晏锦洲不禁“咦”地一声惊呼。原来正是那天在府上凭空消失的十天。而一旁的裴夫人,看到十天动手揭开面纱的动作,还以为他要使出什么招数,当下就击出一掌,却被十天轻易侧身避开。晏锦洲急忙喊道:“裴夫人,不必动手,他是三皇子殿下府中的护卫。”
两人这才稳稳地站在地上,双方见了面。晏锦洲通过一番询问,这才知道原来十天那日早得了欧阳磊准备配置解药的消息,这边见到晏锦洲在府内同小妾丫鬟们缠的脱不开身,便自己先行一步离开,回去查看晏锦岫去了。知晓是这个原因,晏锦洲忍不住一撅小嘴,有种被人抛弃的滋味。但到底十天不过是个毛孩子,晏锦洲也不会真的计较太多,转而就问起了今天的事情:“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十天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裴夫人,这次是他和裴夫人的第一次相见,但十天也是个洞明的孩子,对着这位将门出身的裴夫人心中尊敬,作揖拜道:“夫人,这是殿下让我交给刘老夫人的,但我今日去刘府一看,那里已经被围得水桶一般,小人无能,几次想攀爬进去却被几个高手拦了下来,便只好来求您了!”
“这……”裴夫人抓着信时已经指尖微抖,预料到恐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她抓着晏锦洲的手不自觉地就紧了几分,让晏锦洲有些吃痛。“首辅夫人,您说我舅舅一家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这一问,瞬间就让旁观的十天垂下了眼眸,晏锦洲眼中也出现了几缕红血丝。她半晌才低哑着嗓子对裴夫人说道:“昨日前线急报,刘将军他……们在战场上伙同敌国军队叛乱,说将军丢了阵地,让敌军一路东进,快破了短松冈,而将军他们被敌军利用完之后就惨遭杀害……尸骨尚未找到……”话还没有说完,晏锦洲就已哽咽不能成声。她跌坐在石凳上捂着脸哭泣,这急报中对刘松山的抹黑远不止于此,剩下的,她更是不敢再说。因为这急报中还提到了一件事情,晏锦洲私心里觉得,这才是陛下不分青红,在奸人挑唆之下要致刘家于死地的真正原因。原来,晏锦洲今早从书房里出来时,在丫鬟唤她的那几句间隙中,她捡起地上一个被揉搓的不成样子的纸团展开一看,发现那是藏音阁给祁风的信。这密报中说,近来有人给皇上呈了一件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上面刻着的松柏和兰花指的就是刘松山将军和死去的阮妃娘娘。阮妃娘娘是刘家的义女,年少时候被刘家送进宫时,和刘松山确实不再是纯粹的兄妹之情。可是这阮妃娘娘,是三皇子殿下的生母,这样一来,在皇帝的眼中,自己这个亲生儿子的身份都值得商榷。十天望着裴夫人已经生生都要将嘴唇咬出血来,目眦欲裂,咬着后槽牙紧紧盯着手上那封信件,便接过晏锦洲的话继续说道:“这只是前线传回来的一面之词,如今,三皇子殿下和首辅大人都不相信刘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已经在向陛下进言……”裴夫人打断十天:“现在刘家女眷幼子如何?”
她似乎不想再听任何安慰的话语,只生生望着那封信重叹了口气,转而目光又变得凌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