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几桌的众人也纷纷起身,回敬了晏苏氏这一杯水酒。这厅里坐着的都是一些女眷,男客们又在一处。觥筹交错之间,寒暄声,笑闹声渐起,戏台上也换上了更为热闹的曲目,院子里十分热闹。晏锦洲将衣领向上拉了几分盖住脖子,狠狠地盯着晏锦岫。只见她也蓬头垢面,妆容尽花,没有讨得一点好去。晏锦洲心想道:“迟了一步。要是张嬷嬷晚来一些,她肯定已经要将幕后指使晏锦岫之人审问出来。”
但又想到,这次也有一个新发现,那就是晏锦岫定是早被人盯上,适才闻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便是藏音阁有名的追踪香“柳长归”,其味淡,若隐若无,但只要人微微一动,就可激发香味。若是出了香汗,这香味便愈加浓烈。如果玉蜂寻味而来,就能知道所要找的人的位置。反之,如果真发现这种玉蜂的踪迹,跟着玉蜂回巢,也能找到幕后之人。“哎呦,好痛,退下!”
晏锦岫沉声对着身边的小丫鬟呵斥道。原来是那小丫鬟想替晏锦岫稍稍理下头发,却不小心碰到了她那青肿的额头,淤紫的发际之处也隐隐有了些血迹。晏锦洲出言道:“自己造出来的伤,妹妹平白倒让这丫头惶恐了。”
晏锦岫恨道:“什么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姐姐,管好自己就行了。”
晏锦岫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知道自己今日讨不到便宜,生气恼怒至极。晏锦洲“呵”笑了一句。紧接着,门外便传来一阵随从的高声。“国公爷到!”
晏锦洲和晏锦岫两人俱抬头望过去,瞥见一抹青色衣摆急匆匆地进了院子,便都站起身来行礼。晏光元虽然承袭爵位,性子一贯平和,但此时脸上却满是怒气。他走到宴席当中,在晏锦洲身前停了下来。晏锦洲抬起头笑着唤道:“爹~”谁知这句“爹爹”还没有叫完,晏光元便伸手向晏锦洲的左脸重重打去。“啪”地一声。晏苏氏闻声望来,身子陡然间一颤。下一刻就扶住了晏锦洲摇摇欲坠的身子,心疼地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晏锦洲捂着火辣辣的左半脸,丝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干什么?好端端的抓着女儿发什么脾气?”
晏苏氏直接急了。她生身女儿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的紧。晏光元因着她对儿女的宠爱,通常也是个慈父,即使偶尔觉得晏苏氏宠溺过了,也不过是多说两句,却从来没像今天如此发火。其他宾客看着国公夫妇两似乎快要吵架,纷纷带着丫鬟从一旁撤了出去。这时候选择看笑话,不是没品的人家就是蠢出生天的王八。晏锦岫自知是家事,待在原地冷冷看着,心中一股快感,全然报了刚才之仇。“你问她自己!”
晏光元咬着后槽牙瞪着大女儿晏锦洲。但当他转头看向站立在一旁,额头青肿的晏锦岫时,也是一挥大袖,差点要气背过去。“父亲。”
晏锦岫试探性地喊了一句。晏光元气道:“别喊我,你自己做了什么心中自然也有数!”
晏锦岫一怔,瞬间就呆住了。本以为自己能讨句赏,没想到也撞在枪口上了。晏苏氏很少见到丈夫发如此大脾气,尤其今日还是自己生辰,若是没有大事绝不可能如此。她因此急道:“洲儿,岫儿,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还不快向你们爹爹解释?”
晏锦洲雾水满头,双目含泪,只摇头不语。晏锦岫却哭道:“爹爹,女儿真的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惹了爹爹生气,您为了女儿的事情气坏身子可是不值得。”
晏光元闻言心中一暖。他随即叹了口气,吩咐道:“洲儿,岫儿,你们姐妹两随我进来!”
说完晏光元已经命戏台上的伶人都退下去了,往前继续走去。晏苏氏紧握着晏锦洲的手,带着女儿一道进去,惟恐丈夫伤了女儿。而晏锦岫则紧跟其后,仆妇们都留在了外面。四人进了屋子,便关上门。晏光元与晏苏氏坐在上位,两个女儿并排站着,仿佛又回到了没有出嫁的日子。晏锦洲心中还有委屈,她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以前在家时从来没有被父母动过一根手指,现在平白被打了一巴掌,当真是觉得委屈极了。“还请父亲明示!”
晏锦洲不满道。晏光元没有直接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方石头来。这石头漆黑如墨,圆润光滑,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石头上刻着一些小字。逐字读过去,却发现是一首诗,诗云:燕子春回筑巢,家家因春喜乐,要采春意装点,自是留春情切,众神喜降春霖。晏苏氏不甚通文墨,但也觉得这石头不是凡品,光看字迹就是大家之笔,不禁问道:“国公爷,这是哪里的东西,上面这几句话怎么句句都带”春“字?”
晏光元脸上却黑上了几分。晏锦岫道:“这首求雨诗女儿以前见过,是圣上亲自所做,想必是内务府的公公们得了奇石,便将圣上这首诗刻在了石头上。”
晏苏氏这才恍然道:“原来如此!”
“这既是圣上的亲笔诗,如今又赏了国公爷你,也并不奇怪。”
晏苏氏望忧心忡忡的丈夫,不免劝慰道。她直来直去惯了,自然看不出诗里的玄机。晏锦洲上前一步略看过去,却同晏光元一般变了脸色。她失色道:“父亲,这可是御赐之物?”
晏光元垂下眸子,无奈地点了点头,再抬起头时,那道犀利的目光明晃晃地落在了晏锦岫身上。晏锦洲看着晏锦岫和晏苏氏喜悦样子,急道:“圣上这是在提醒咱们家了!”
她手指捂住后面几排字,然后将石头呈给两人看道:“你们看,这是首藏头诗,虽然没有用同字,但是利用谐音,表达意思也非常清楚。”
晏锦岫一字一字读道:“晏---家---要----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