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雷就在安红花的脚边炸响,把旁边的青石板都炸出一个坑来。安红花尖叫了一声,她仰头,只见在她头顶已经是阴云滚滚。好像她再多说一句,就会直接把雷劈到她头顶。她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围观的乡亲们面面相觑、大惊失色。“这安红花刚才好像说,她要说假话就让老天爷天打雷劈?”
“哎哟,这可是她自找的!”
说来也怪,安红花一晕,头顶阴云也散了。天还是那湛蓝的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压根就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呸!跑到我们这里来诬陷好人,你活该被雷劈!”
师兄弟中年纪最小的玄青流又跳了起来。他觉得老天爷真是太给力了。不过,像安红花这样,上赶着要求老天爷拿雷劈她的人,倒是从来不曾见过。玄素九背在身后的右手轻轻一甩,那原本就过长的衣服,袖子正好落下来,遮住了她掐雷诀的手指。她借体还魂,不仅补足了元魂,还带来了一身修为,不过是掐个雷诀,没有五雷符做媒介,这个雷可能劈不死千年的妖精,但是吓昏个胡说八道的村妇,实在绰绰有余。谢承烨眉头皱起,他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他生在新花国,长在红旗下,是不信这些天打雷劈的。然而,雷就真下来了。他不由探究地盯了玄素九几眼。玄素九注意到他的目光,她还不理解知青是什么,但听说他算是救了原主的人,就尽量温和地冲他笑笑,顺便观察了一下。这人周身隐有红光浮现,是个福泽深厚之人,他应该运气很好。可仔细一看,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在压制着他,显然不想让他过得太过顺遂。“闺女,你会说话了,咱可是因祸得福。你得好好谢谢人家谢知青,要不是他把你拖上了岸,我就等不到你叫爹的这一天了。”
玄青松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多谢”玄素九向前一步,朝着谢承烨行了一个揖首礼。谢承烨愣了一下,分明还是那个傻妞,但此时一举一动都完全不同,这个揖首礼十分古朴,若不是谢承烨家学渊源,都不识得这种礼仪。但玄素九做礼时动作熟练舒展,竟带着一种飘逸的仙气。“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是谢公……谢知青日后有用得到我知问观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门下必竭尽所能。”
玄素九说完,就发现周围几个人都瞪圆了眼睛看她。“呃,女同志……”“贫道玄素九。”
“呃,玄同志,你不用客气,我本应该向你学习。至于村里女人的闲话,不要在意。”
谢承烨接话时都有些犹豫。玄素九的遣词用句,都太不一样了。玄青流轻轻捅了下大师兄玄青松。“是谁教阿九这么说话的?听起来跟说书似的?”
“有点像师父。”
老二玄青石也在旁说。虽说大伙都是满腹疑惑,但好歹为期三天的一场救人还是害人的闹剧,暂时终结。下山村的谈资又再次出新。原来人不能扯谎,天打雷劈这种事是真实存在的。原来好人真得有好报,你看,道观的傻妞不就不傻了?玄素九暂时无心关注山下的事。她又用了两三天,了解了一下现如今的情形。还被那个便宜爹玄青松上了堂课,让她不要自称道士,别跟说书人一样讲话。玄素九不是完全明白,只知道目下的处境。知问观真正的掌门,也就是三兄弟的师父,在局势变化的前一年,去为自己的一位老友帮忙,一去不回,至今生死不知。玄青松年纪最大,像个可靠的大哥,带着两个弟弟,养着捡来的傻妞,熬过这艰难的十年。他想得可不是振兴师门,而是一家四口能吃饱饭。玄素九起初对这种没志气的弟子们很不喜欢,可后来她连吃三天难以下咽的粗粮饼子,稀得捞不出米粒的杂粮粥。她突然觉得,能挣出吃来,这就是天大的事。于是,傻妞不傻这消息传出的第四天,下山村终于见着了精神的玄素九。大伙都想打听她为什么不傻了。“你说谁傻?我家阿九什么时候都不傻。”
玄青松不高兴了。“不傻,还能不会说话?”
搭话的人反驳。“她就是说话晚,那就贵人语话迟,你们懂个啥。”
在维护自家闺女的事情上,玄青松寸步不让。玄素九没忍住,轻笑一声。哪家贵人都十七了还不会说话?原主只是缺了主魂,不过,她玄素九是真贵人。其实,玄素九也是被她师尊玄问捡回来的孤儿。师父一力开创知问观,成为宗门二十四宗的领袖,这过程谈不上容易。她小的时候,刚刚创派的知问观也就只有几个道士,洗衣做饭,砍柴下田这些活她都得干。而且,还有个生活上十分挑剔的师父,那就事事都要干好。她跟着便宜爹和两个师叔一起下地,正好是春耕备耕,要把山里那几块难得平整的田地全部都重新翻一遍。男人们在前面抡镐头,女人们跟在后头拿小耙子将土松开,把一些结成块儿的土敲碎。之前还是傻妞的时候从来没干过这活。可大伙儿看着玄素九这会儿干活却极为上手,她手上有力,拿着耙子松土的时候,特别会使巧劲儿,用耙子抖松土块,再反过来一敲,速度极快。跟在后头松土的女人之中,只有玄素九和村里屠户老严家的闺女严绿绿,能跟得上男人们的步伐,走在所有干活女人队伍的最前头。“真没想到,你还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呀!”
严绿绿笑着说。“还算有把子力气。”
玄素九看她面相阔朗,不是个奸猾的女孩子。两人就一边干活,一边聊了起来。谢承烨跟另一位知青高杨林就在隔壁的田里垦荒。高杨林看着聊得热络的两个姑娘,神情担忧。“谢大个儿,你确定傻妞这是恢复好了?村里不会又出了一个大力怪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