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端着水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副辰星可怜无助地缩在墙角拼命摇着头表示拒绝,而她家小姐仿佛一个女流氓一般对着辰星伸出魔爪。“?”
杏儿默然了一瞬,忙摇下一头的问号,招呼了声:“小姐,热水打来了。”
宁若乔头也不回,直接道:“杏儿,过来帮我把他摁住。”
杏儿颔首答应,踱步走过去,哪知辰星突然奋起,从地面上直起身跑到桌子的另一头去了,那双眼眸里面含的不再是看见宁若乔的欣喜,珍惜,而是愤怒、恐惧、无助。他硬生生地克制着自己想要动手的情绪,忍得额头的青筋凸起,以至于整个身子都在不住地颤抖着。不对劲。宁若乔陡然拉住想要去把辰星逮住的杏儿,蹙眉摇头:“你先出去,我和他单独说会儿话。”
“小姐,你看他这个奇怪的样子,万一把你伤着了怎么办?”
“没事的,他不会。”
虽然说不清楚这种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但宁若乔感觉辰星就是不会。杏儿于是不好再说,只好踏门出去在门外守着。此时,屋内只剩下宁若乔和辰星两个人。她张开空空的双手,放柔了嗓音:“别害怕,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给你看看伤势。”
辰星缓缓抬眸看了表情和善的她一眼,又迅速敛下眉目,拒绝地摇摇头。这下宁若乔眉头皱地更加紧,她只好先待在原地,不去靠近辰星,以免再刺激他。“你是不想我看你的伤势,还是不想被我看到其他的?”
宁若乔尽量将声音放得很缓,其实她觉得辰星也不至于拒绝她的肢体触碰吧?前面都给他又是剪指甲又是洗手梳头的,这会儿怎么不愿意了?听到她的问话,辰星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摇摇头,觉得不对,又点了点头。他这个样子让宁若乔感觉到更加蒙了。想了想,半晌后。“是你的身上有什么吗?”
她猜测地问,“所以不想让我瞧见?”
辰星凝视着她,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表情十分纠结,就好像害怕宁若乔看了那些东西之后,会嫌弃他一样。突然,心头的某块地方软了一下,宁若乔觉得辰星真是太可怜了,长这么大个块头,却浑身脏兮兮的,嗓音还那么沙哑难听,这应该是长期喝了某种东西所致。更值得同情的是他好像失了记忆,对自己的一切都不了解,根本无法知晓自己是谁。“没关系。”
宁若乔温声说了句,悄然迈开步伐靠近辰星,“前面你都脏成那个样子了,我还嫌弃什么?”
她友好地伸出一只手去,“不管你是经历了什么,导致你如今这般抵触人的触摸,但你放心,若真是被我瞧见了什么,我不会说出去的,更不会因此嫌恶你。”
盯着面前的白皙手掌,很纤细,只要轻轻一折便会被毁坏。但不知为何,他从那上面感觉到了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辰星良久没有回过神来。宁若乔试着用眼神说服他相信自己。终于在踌躇良久后,微微颤抖的宽大手掌轻轻搭上了宁若乔的手。宁若乔提着的心瞬间一松,伸出另一只手抚慰地摸着辰星乱糟糟的头发,“好了好了,别怕。”
那只手掌的温度很热,衬着辰星盯着她时眼里的殷切热度,宁若乔感觉她真像是捡了一只流浪大金毛一样。辰星就差给她摇尾巴了。离谱。把人从冰凉的地面上拉起来,宁若乔把辰星按在凳子上坐好。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辰星缩着脖子,清亮的眼神里面还有些忐忑的不安。宁若乔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自己脱吧。”
说完,她转身去翻药箱。背后传来些衣料摩擦的声音,等宁若乔再回身看来时,她整个人都愣在原地。辰星的上半身上面全是伤,胸口处、腹部、双臂以及背部,全都是新旧交加的鞭伤。起初被衣服遮住,又因为辰星表现得不太明显,宁若乔还真没有注意到。一些皮肤部位由于反复的鞭打,皮肉都绽开了,里面流露出气味难闻的脓水。“……”看宁若乔整个人愣住,辰星不解地歪了歪头,还以为宁若乔果然是被自己吓到了,连忙要将衣服穿好。“别动!”
宁若乔突然爆喝一声。她声音太大,这下反倒把辰星吼得一怔,不敢再随意乱动了。他怕惹她生气。事实上现在的宁若乔确实很生气,卧槽,谁这么残忍地对待一个智力都有点缺陷的人啊?光是看着这满身的伤痕,她都觉得浑身火辣辣的,像是鞭打在了她自己的身上一般,感同身受。再随着辰星受伤的手臂往下,她才又发现他的两只手腕分别布着不同大小长短的割痕。由于他的袖子太长,外人自然没有发现。就连那时候给辰星洗手的宁若乔都没有发现。“怎么弄的?”
宁若乔脸色阴沉。她这样吓得辰星以为她是在生他的气,急了,忙伸手就要过来扯宁若乔的衣袖,生怕她转身离开自己。“不呃!”
宁若乔义正辞严:“不准动。”
辰星乖乖地收回手,脚掌却紧紧抠着地,不安地动着。宁若乔没话说,只好先赶紧给他处理所有的伤口。惨,太惨了,怎一个惨绝人寰的惨字了得!她一边给辰星涂药包扎,一边在心里感叹。根本没注意到眼前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目光是那么的喜悦,而那深处隐藏着一股蚀骨的压抑。处理完这些,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宁若乔完工似的呼出口气,把辰星的破衣服丢了,给他从想象空间里面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衫,样式她按照沈阁安平时穿的风格想的。一身月白衣袍倒是把人衬托得干净了不少。随后宁若乔继续给辰星检查身体,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才发现他居然还中着好几种毒。亏这人若无其事的样子表现到现在啊。那些毒药都是慢性毒,并不至于会立即要人的性命,只会压制中毒人的内力,以及精气神,让整个人看上去都奄奄一息的。可宁若乔看辰星挺活泼的啊,与薛无殷打的时候,武功也可。她哪里知道是因为辰星看见了她,所以才表现出一股连毒药都压制不住的开心。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杏儿的惊呼:“不得无礼,此处是我家小姐休息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