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出发。那三十人名为保护,实则却是监视,严装待发守在王府门口,气势颇为恢宏。王府大门紧闭,北冥熙坐在院中闭目养神,大有要晾着外头到天荒地老的意思。贺苏苏轻装简从,该带的行礼大都装在空间里,最大的物件大概就是怀里抱着的团子。熙王殿下眉梢狠狠一跳,气压都低了几度:“本王是去西北,不是去你娘家省亲,你……”“把小钦言自己留在京城我不放心,王爷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不会添麻烦的。”
北冥熙冷着脸不再多言,见时间差不多了,让白齐打开正门。“王爷!”
领兵的头目叫也先,先祖是匈奴人,在锦衣卫中颇有凶名,为人狠辣多疑,负责纠察百官,是不少官员的噩梦。也先阴沉低着头,看似恭敬,说出的话却是不耐。“王爷此次西行可不是游山玩水,带着妻儿老小,只怕多有不便。”
北冥熙并未看他,掠过他往马车去,在白齐搀扶下上了马车,放下卷帘,淡淡:“启程。”
也先脸色瞬间阴郁,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僵在门前。手下锦衣卫噤若寒蝉,无人敢动。北冥熙不紧不慢道:“皇上让尔等听命于本王,眼下尚未出京,本王便已使唤不动尔等了吗。”
也先换上笑脸,回头打了手下一个巴掌,呵斥:“都愣着做什么,没听见王爷吩咐吗,启程!”
马车并不大,加上颠簸,贺苏苏仿佛感受到了小时候坐山路大巴车的感觉。颠也就罢了,每次起伏大了,她就会不由自主的脱离座位,好几次差点扑到北冥熙身上。可把她吓得够呛。北冥熙面无表情的闭目养神,仿佛这是平坦的软轿内。是个狠人,动心忍性,行拂乱其所为。贺苏苏艰难的扶住团子,小心翼翼开口:“王爷,不然我还是下去骑马吧。”
冷眸无波漠然看向她,却是露出一抹鄙夷:“你会?”
瞧不起谁呢!一生好强的贺苏苏猛然起身:“我骑术还考了证书的!”
似乎硌到了一块石头,马车剧烈晃动,贺苏苏悲催的遵循这个世界的地心引力往前栽去,扎了个猛子。按照惯性,她或许应该撞到北冥熙身上的,然而关键时刻,这个狗男人闪开了,她结结实实磕到了马车板上,瞬间疼的泪眼婆娑。谴责的看向罪魁祸首,北冥熙嘴角似乎勾了勾,敲了敲窗示意马车停下。距离出发已有大半日,马车脚程不慢,此刻已经出了京城地界。也先策马到马车边,语气不善:“不知王爷又有什么吩咐。”
京中百官都要卖他一个面子,北冥熙一个失宠的王爷居然敢一见面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这口气也先说什么也咽不下。北冥熙淡淡:“天色不早了,今日便在此地安营扎寨。”
也先皱眉:“这才走了多久!”
话音未落,便见北冥熙目光一沉,压迫感瞬间扑面而来。猛虎囚笼太久,以至于太多人忘了,这曾是在战场上厮杀无数,京观累筑的战神。余下的话被迫咽回去,也先咬牙:“是!”
让锦衣卫到林中打猎,北冥熙身边只留了心腹,白齐尽心的铺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扶北冥熙坐下,开始烧水热干粮。贺苏苏则让小柔给她额头涂药,心底将北冥熙问候了八百遍。“王爷,属下不解,这也先并非善类,您何必一出手便与他交恶。”
白齐恭敬的递上干粮,问出心中疑惑,贺苏苏忙支起耳朵听,她也好奇。粗糙的干粮北冥熙吃出了慢条斯理的优雅,望着远处站岗的锦衣卫,冷冷一笑并未作答。“小钦言,过来喝点水。”
团子坐不惯马车,一路都睡得昏昏沉沉,刚醒,揉着眼睛茫然的跳下马车,听到贺苏苏的声音,扬起笑往她怀里扑去。随即看到北冥熙,讶异道:“叔叔,你鱼腰横断,阳白受阻,是要遇刀兵之祸啊。”
这句话从一个稚童口中说出口,不亚于方仲永突然要纸笔写字。北冥熙目光渐沉,这孩子的能力并非空穴来风,此前那句血光之灾便是最好的应验。刀兵之祸,是指这些锦衣卫么?贺苏苏捂住团子的嘴,心有余悸:“王爷,孩子胡说罢了,您别当真。”
北冥熙却拿开她的手,看着团子:“小子,你既然能看出刀兵之祸,那你再看看,我今晚还有血光之灾么?”
团子全然感受不到贺苏苏的紧张,天真的看着北冥熙的面相,小大人似的沉吟:“潜龙在渊,乃是吉象,就算遇到危险,叔叔也能化险为夷。而且,似乎还能了却一件心事。”
若是江湖术士同他说这番话,北冥熙只怕直接将人打杀了去,可出自一个孩童之口,便多了几分荒谬的可信度。北冥熙朗声一笑,幽幽:“若今晚真如你所说,我便信你。”
也先带着人打猎回来,几只野雉还有一只兔子,结果北冥熙等人已经吃过干粮了,也先再能忍也沉了脸色。“王爷戏弄属下么?”
北冥熙淡淡:“何出此言?猎物你可自行分发给手下。本王总不见得要等你回来才能吃东西。”
“你!”
也先大怒,但也不敢太过放肆,冷哼一声将猎物扔到地上,便带着手下到外围去守着。此人是皇帝的耳目,北冥熙在景帝面前蛰伏,何苦此时为难景帝的人,回京后不怕被告黑状么?贺苏苏疑惑不解,却见北冥熙附耳对白齐说了句什么,白齐点头,随即悄无声息离开营地。夜色降临,不知名的鸟在枝头咕咕叫,守卫有些懈怠,懒散巡逻。哄团子睡下,贺苏苏掀开帐篷,看到北冥熙还坐在篝火边,身边并没有其他人。白齐似乎还没有回来?贺苏苏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劝北冥熙休息,一道破空声倏忽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