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便让她瞳孔地震。“壬戌之秋,七月既望,帝白炎继位,国号后齐。平阳率奉、周觐礼。”
电光火石之间,好似迷雾被撕开,她恍惚间想起,在五仙教秘境里看到的种种。不是她的错觉,百年前,真的存在过一个大一统的国度,但却被人为的抹去了。竹筒里的每一句话都刷新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直至看完,贺苏苏整个人都沉浸在惊骇的事实中难以醒转。以前有过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秘境里的前辈,是百年前文治武功,一统天下的天纵之才白炎,不仅精通医术,熟谙兵法,还会占卜星算之术,可谓是一颗异星突起,横空出世。他下山后目睹了三国治下贫富差距的巨大,贫民的疾苦,于是揭竿而起,并且迅速瓦解的三国政权,好似泛滥的沧浪江,迅猛的冲垮了三家统治者。他建立起新的秩序,励精图治,分化权利,呕心沥血。但换来的是世家豪族的不满,三国统治者的阳奉阴违。最终,庞大的国度轰然倒塌,天之骄子被五马分尸,头颅葬在极西之海,躯干葬在沧浪江畔的六道口,四肢葬在草原与莽山之间的地底。唯有他的奴仆不忍,将他的衣物带到当时还是茫茫荒漠的黄石关,用他生前留下的阵法将他安葬。贺苏苏久久无言。白猫跳上她肩头,矜贵的舔了舔爪子,眯眼喵了两声,贱嗖嗖道:“宿主,其实你是天选之人,打倒暴权,建立新秩序,完成前辈未竟的事业,多么伟大多么光荣!”
贺苏苏满腔复杂的心情被这贱猫打断,面无表情的薅了它一把,忧心忡忡。“也就是说,长信家那个会算卦的老妖怪,早在十几年前就算出了我这个变数,现在要来杀我了。”
她一直以来都有一种感觉,她走的每一步都仿佛是被人安排好的,此前觉得是冥冥之中因果巧合,现在看来,确实就是这样。那么引导她走到这儿的,是平阳国的老妖怪,还是秘境里的前辈?无论是谁,眼下似乎都没有退路可言了。贺苏苏叹了口气,默默消化了好一会儿,离开了空间。回到现实,刚醒没一会儿,门外便传来北冥熙的声音:“苏苏,可好些了?我去请个大夫来可好?”
贺苏苏拉开门,和他四目相对,噗嗤一笑:“我就是大夫,你要请谁来看我?”
北冥熙眼底忧色不减,摸了摸她的额头,嗓音低沉:“薛侃说你在马车上晕过去了,脸色又这般不好,到底怎么了?”
贺苏苏定定望着眼前的男人,直到此刻,她依旧不能确定她可以信任他,而权利的游戏里,实力才是唯一的话语权。八年前北冥熙差点打破了天下局势,被视为变数清除,但侥幸的是他没死,却也落得残疾,实力大减。和三国铁桶一般的统治比起来,他们还是太孱弱,轻易就能被折断。贺苏苏反握住他的手,目光清亮坚定。“王爷,你此时起事,有几分把握?”
忽然的开诚布公,令北冥熙愣了一瞬,目光一暗,贺苏苏却没有时间与他打太极了。“大周边军皆是王爷旧部,这些年朝廷不断剥削边军,只怕也是为了消耗王爷昔日的精锐。不过有胡将军在,边军可得十之四五。王爷以匪养兵,一路行来皆有布置,难道不也是察觉到了时机已到?”
北冥熙神情莫测,关上门,确认没有隔墙的耳朵,才低声道:“你遇到了什么人,同你说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贺苏苏嫣然一笑:“王爷怎么不说我是他国细作,故意套你话的?”
“你是么?”
两人呼吸交织,北冥熙问的前所未有的认真。贺苏苏摇了摇头。“我会帮你。”
屋里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北冥熙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如鼓的心跳声里,唇齿纠缠。贺苏苏开诚布公,反倒让北冥熙放下了戒心,他曾是这盘棋上的变数,窥见过这个世界的真相,有些话无需明说,两人却都懂是什么意思。沿路北冥熙不动声色,却布置下了无数暗桩,若此刻有一张地图标出他的那些布置,贺苏苏便会发觉,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战争,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直到呼吸被掠夺到喘不上气来,两人才分开,北冥熙抹去她眼尾泛红的湿润,低声:“大月氏宝藏是幌子,我来夜郎是为了借兵。安国公的信物是兵符,唐炀的真实身份,是替夜郎国主私下练兵的督军。”
贺苏苏虽知北冥熙深藏不露瞒了她许多,却没想到这么多,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怒。北冥熙摸了摸鼻尖,难得心虚,目光躲闪:“真没有旁的隐瞒了,你这一路也瞒了我许多……”“王爷是在怪罪我?”
北冥熙生平从未哄过女子,一时口笨如拙,竟不知如何应答,好在门外及时传来薛侃的声音:“苏苏好些了么?楼下有个怪人,说是找你的。”
贺苏苏抬头和北冥熙对视一眼,皆知来者不善。楼下白袍人闭目而立,金发少年好似小犬一般蜷在他脚边,目光空洞无神,贺苏苏一出现,白袍人骤然睁眼,嘴角勾起一个怪异的笑。“终于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