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选择,她自然不会再在这儿受夹板气。陆云霆神情有些冷,但江之翎权当没看见,跟林巍后面去了宴会厅二楼。她身上这件小礼服是不能穿了,就连发型妆容也都得重做,估计等整理完宴会恐怕都结束了。因此她只是将酒液洗掉,换了套衣服,便散着头发出了房间,而外面林巍果然还等在门口。“林伯伯。”
江之翎犹豫着向他靠近,揪着身上的衣服,有些紧张,“谢谢您。”
林巍转过头来,看着江之翎低眉顺眼的模样,叹了口气,神情也不似方才对待儿子那般凌厉。“之翎,你受委屈了。”
单单一句话就让江之翎鼻头一酸,险些绷不住心底积压的委屈。自从回国以来,表面上看人人艳羡她攀上了陆云霆,从此将一路坦途,但其中的艰难处境只有她自己才知晓。没有人可以帮她,所有的委屈都只能自己咽。就算以前亲近的林伯伯也帮不了她,更何况陆云霆对林家动手他不可能不知道,而她现在起码从表面看是与陆云霆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半晌她才控制好情绪,抬头露出一抹笑容:“林伯伯,您放心吧,我没事。”
林巍哪里会看不出她是在强撑着,心里生出些许怜爱,拍了拍她肩膀:“今天晚上的事别放在心上,回去我会好好教训林祁。”
江之翎忙道:“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已经没事了,请您别再追究了。”
见状,林巍也没有说太多,只又叮嘱让她好好照顾自己,难得的唠叨姿态让江之翎心生暖意,渐渐放松下来。她如水双眸含着浅浅的笑意,这笑容却在瞥见从走廊另一端过来的男人时骤然凝固。注意到了她略微的不自然,林巍转头,便看见了前来寻人的陆云霆。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走在深红色的丝绒地毯上时像是与复古的背景融为了一体,五官深邃更如精心雕刻而成一般。他最终在两人面前停下来,目光在江之翎身上停留片刻才转向林巍:“林伯父,我是来找之翎的,家里还有事,恕我提前告辞。”
男人神情冷峻,说话不卑不亢,即便在长辈面前气势也丝毫不输人。林巍略一皱眉,看向这小辈的目光有些深沉:“陆总,之翎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一路走来不容易,她既然选择了跟你在一起就说明你值得她信赖,你——可一定不能辜负她啊。”
陆云霆淡淡地瞥了一眼江之翎,后者下意识别开视线,他才似笑非笑地应下来:“您放心,我不会委屈她的。”
得了应答,林巍心头才算稍稍松散了些。陆云霆城府太深,并非良配,他其实并不想让江之翎跟他在一起,但这是孩子自己的选择,他也不好置喙什么。虽说关系亲近些,但到底还是隔了一层。林巍心里叹了口气,又转头叮嘱江之翎:“你今天也累了,就先跟陆总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江之翎微微点头,迈步走向陆云霆,回头看到林巍略有憔悴的神色,还是忍不住道:“您多保重身体。”
林巍露出一个笑来,摆了摆手:“去吧。”
江之翎这才点头,随着陆云霆往外走了几步,突觉手上一紧——陆云霆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男人的手劲很大,抓得她手疼,直到了酒店外面,江之翎才挣扎着甩开了他的手。眼见白嫩的手上一道道红色的指痕,她气恼地瞪了一眼陆云霆:“你发什么疯!”
夜色中男人站在她不远处,一身黑衣像是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却唯独一双眼眸似冷锐的冰锋一般,直直地朝着江之翎身上刺去。他唇角扬起嘲弄的弧度:“怎么?还想回去告状不成?”
江之翎揉着自己的手,闻言自嘲一句:“我上哪儿告状去?还有人能治得了你陆云霆不成?”
这副带刺的样子跟方才林巍面前温婉乖巧的形象大相径庭,陆云霆看了心里更是不舒服,冷笑道:“你都有本事哄得林总忘了自己儿媳妇是谁,还怕没人给你出头?”
林巍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这些老狐狸说穿了还是无利不起早的一群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眼里对江之翎的关爱却是真心实意的,甚至连已经嫁过去的江欣月都不如她在林巍面前讨喜。看来他是真对这个前儿媳满意得不得了。再想想江之翎之前对林祁余情未了,百般护着林家的模样,他心中更是戾气翻滚。江之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觉得大抵是这个唯我独尊的人方才被林巍以长辈的姿态敲打了一番,心里不舒服了。念及此,她单方面原谅了对方,道:“你放心好了,我也知道刚才在林伯伯面前都是做戏,那些话我就当没听见。”
可不想这话一出,陆云霆的脸色更差了。黑色的林肯停在了两人面前,司机下来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们一眼,拉开车门试探着开口:“陆先生?”
陆云霆沉沉地看了江之翎一眼,转身就上了车,后者还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却听里面传来了一声不耐烦的男声。“还不赶紧,想留在林家?”
江之翎撇了撇嘴,拎起裙摆上车。夜色中车子绝尘而去,宴厅里的林祁直到宾客尽散都没再见江之翎,而且陆云霆也不见了。虽然心里有所预料,但他还是忍不住去问了父亲,得来的却只是一句警告。“林祁,你跟之翎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要再去给她添麻烦。”
他给她添麻烦了吗?明明只是不甘心而已。陆云霆能给她的,他也能给,凭什么她要选择留在那个人身边?江欣月将他的失魂落魄都看在眼里,瞧着直到回了家注意力也没有分给她一星半点,她终于忍不住了。“林哥哥……”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咬唇攀上他肩膀,一张小脸在灯光下显得楚楚动人,更显得温柔小意。但如今的林祁看了只有厌恶和不耐烦。他拽回自己的衣袖,神情冷淡地从沙发上起身:“今晚我有工作要处理,你先睡,不用等我。”
话中之意无非就是要睡书房。江欣月眼睁睁地看着他毫不客气地关上书房门,连一丝挽留的机会都不给她,却只能恨恨地捶了一下沙发。地灯的光斜斜洒过来,映的她原本还算漂亮的一张小脸扭曲狰狞。都是江之翎,如果今晚她没有出现,如果她一直待在国外,她跟林哥哥也不会为了她频频闹矛盾。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到底心思多恶毒才会回来破坏别人的生活?江欣月将所有的恨意都堆在了江之翎身上,选择性的忘了当初让人回来的是她那张用以炫耀的请柬。左右不过是睡一天书房而已,等第二天林哥哥出来的时候她好好地认个错,估计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然而,第二天林祁依旧宿在了书房。江欣月彻底坐不住了,她委委屈屈看着林祁出门的背影,咬唇愤恨地踢了一脚门,发出一声闷响。她又是道歉又是伏低做小,林祁却还是这副不冷不淡的态度,而且还不再跟她亲近——江欣月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恐慌和焦躁。坐立不安之下,她备车回了江家。“妈——”苏锦梅正在家里学着插花。跟那些真正的名门太太聊天时,奢侈品她还能说上来一二,但这些艺术活她就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为此还遭受了不少明里暗里的嘲笑。没办法,为了挤进真正的上流圈子,她只能在家自己多受这些艺术“熏陶”一下。冷不丁听到女儿的哭喊,苏锦梅手一抖,当即便被玫瑰的刺扎出了一滴鲜红的血珠。但她顾不上止疼,抛下这些东西就迎出了门去:“欣月,这是怎么了?”
“妈……”一见到至亲,江欣月只觉心中委屈更甚,这两天受的气当时便化成眼泪落了下来。苏锦梅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如珠如宝地疼着,此刻瞧见她哭得不能自己,忙心疼地替她拭泪:“欣月,告诉妈谁惹你了?妈给你出气!”
她眼珠一转,眉头立了起来:“又是江之翎?”
江欣月心里虽然也恼恨江之翎,但当下还是要先挽回林祁的心再说。她摇了摇头,抓住苏锦梅的衣服:“妈,你可一定要帮帮我,林祁他……他现在都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