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哥,你现在好吗?我是说家里。”
佳佳问。 “好。”
张晨说。 “我想也是,看得出来。”
佳佳说。 张晨笑道:“这个怎么看得出来,你又不是算命的。”
“我不是算命的,但我就是看得出来。”
佳佳说,“一切都很安稳的男人,他的目光是很定的,不会游离,还有,坐在那里的时候,整个人给人一种很放松的感觉,说话的时候,也就像你这样,不慌不忙的。”
张晨哈哈大笑,佳佳叫道:“对对,还有这样,会笑得很大声,很开心的。”
“不然呢?”
张晨问。 “不然,那个人看上去会很紧张,他有所图,就会很急于表现什么,拼命地说什么,就怕你不知道,说着说着,就容易刹不住车,他越想让人相信他,说得越多,结果,别人对他说的,反而越怀疑。”
佳佳说。 张晨还是笑,他说:“看来你还真有研究。”
“那当然,不是有个词嘛,阅人无数,我是阅男人无数,男人怎么样,他穿着再多的衣服,在我面前都是赤裸的,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张晨大笑,他说:“那我是不是要躲起来?”
佳佳咯咯地笑着:“不用,你把毯子盖好,现在有点凉了。”
张晨虽然没有感觉到凉,不过,下意识地,还是把毯子往上面拉了拉,佳佳看着他,笑意盈盈的。 阿瑜走过来,走到离他们三四米处,站住了,咳嗽了一声,然后继续往前走,她走到近旁,先帮他们把茶壶里的茶叶换了,接着给明炉上的水壶续满水,问: “需不需要宵夜?”
佳佳看着张晨,张晨说现在还不饿,末了,马上加了一句,你们睡吧,等会要吃,我们自己做。 佳佳问:“你会做?我可不会。”
张晨说:“当然,我是开酒店的,就是看也看会了。”
佳佳和阿瑜说,那你去睡吧。 阿瑜朝他们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佳佳回头看看,见阿瑜走远了,她和张晨说:“那我等会,就是不饿,也一定要说饿了,‘饮食男女’的老板亲自下厨,这个待遇,估计没有几个人可以享受。”
张晨说好,你随时说。 雨这时已经停了,眼前的那层淡淡的薄雾,好像被人一下子抽走,被雨水洗涤过的天空,变得特别的澄澈,不仅远处的那个钻井平台回来了,秀英港离的他们,好像特别得近,连头顶的天空也变得明亮起来,从黑变成了灰,半个毛茸茸的月亮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张晨哥,其实我早就知道你。”
佳佳说。 “哦,知道什么?”
“你在哪里啊,你生意做得那么大,网上都是你的消息,还有视频,你还上电视讲那些画,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虽然听不懂,但你的那些电视,我每一集都看了。”
佳佳说。 “你怎么可能不懂。”
张晨笑道。 “我怎么会懂,你说的都是画。”
佳佳说。 “对啊,你不是浙美的吗,怎么会不懂画。”
“去你的。”
佳佳吃吃地笑了起来,“那个时候,根本就不懂浙美的是什么,就听你和杆子哥说,什么浙大的浙美的,听上去好像很高级,我就说自己是浙美的,后来,我还真的去浙美看过,那个学校好漂亮啊。”
“你去过杭城?”
张晨问。 “当然,跑业务,开会,都去过杭城,你们杭城几家大的医院,都是我们公司的客户,我怎么可能没有去过。”
佳佳说,“我不仅去过杭城,还去了你们土香园大酒店好多次,有人请我们的,还有我请他们的。”
“不是,不是,佳佳。”
张晨叫道,“你去过杭城,还去过土香园,知道那幢楼就是我的,对吗?你居然都没有去找过我。”
佳佳轻轻地笑着,又有些调皮地说:“我就是不去,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哼!”
停了一会,佳佳叹了口气,她说:“张晨哥,其实我是害怕。”
“害怕?你害怕什么?”
张晨疑惑地问。 佳佳低着头,沉吟着:“我害怕你已经不认识我了,毕竟那么多年过去,要是你已经不认识我了,那多丢脸,多尴尬?还害怕你已经不是我心里的那个张晨哥,更害怕的,是怕你误解。”
“误解什么?”
张晨不明白了,问。 “以为我去找你,是有所图啊,要是你只是一个小老板,或者普通人,我肯定会去找你,可你都已经是那么大的老板了,名气那么大,去找你的人肯定很多,你大概烦都烦死了,每天都在躲这些人。 “说,要是有一个很多年没有见过的人,突然就去找你,你会不会马上想,他来找我,有什么目的?”
佳佳问。 张晨稍稍歪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会,老老实实地点头,说: “会,我会这么想,会这么想是条件反射,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我们是朋友,这么多年没见,见到你我肯定会很高兴,你就是有什么要我帮忙,想到来找我,我还是会很高兴。 “就像前面说的,我们先是朋友,然后……后面的那些事情,都是在我们是朋友之后发生的,改变不了我们是朋友这个事实,这和后面认识的那些人,是不一样,你说的没错,后面认识的很多人,他们来接近你的时候,就是抱着目的来的。 “我想不光光是我,你肯定也会遇到这种情况,也会遇到很多这样那样的人,对后面的那些人来说,我条件反射般就会有戒备,他们提出要求,我基本都会拒绝,不然就烦不胜烦了,我也没有帮他们的义务,很简单,因为我们从来没有成为过真正的朋友。 “你不一样,比如说,我说比如啊,你和建强,是从老家出来,家里很困难,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以前的朋友,在杭城做老板,想到来找我,相反,我会很高兴,你们要是没有工作,我会帮你们安排工作,你们要是有什么困难,我也会帮你们解决困难。 “这对我来说,都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是举手之劳,能帮助朋友,那是很快乐的事情,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朋友,都是越来越少,而不是越来越多,很多人到了最后,就只剩下家人了,那难得的几个朋友,也像家人一样,帮助家人,不是应该的吗?”
佳佳点了点头,说:“张晨哥,你说的很好,其实从前面,在义林他们会议室,看到你的那第一眼,我就突然放下了心,觉得你没有变,张晨哥还是张晨哥。”
张晨笑道:“这个怎么看得出来?”
“我就是看得出来,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其实下午的时候,看到北北的时候,我就有很亲近的感觉,北北和你很像,不仅是长得很像,其实整个人都很像,北北很像是我在义林家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张晨哥。”
“他是我儿子,当然像了。”
张晨笑着说,他心里想到的是,其实自己和小昭,才是很像,他们就是一类人,张向北离开自己去美国,好在身旁一直有小芳在,小芳和小昭才真的很像,大概,这才是让张向北一直还保持着,一直像他们是一家人一样。 一家人,说起来很简单,但其实是个很复杂又很难解的问题,有些人明明是一家人,但你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或者四口,每一个都是独立了,有棱有角,相互靠得太近,反而会硌到对方,他们就怎么都不像是一家人。 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翅膀必须是收起来的,爪子必须是向内卷着的,只有这样,当有严寒降临,暴雪来临的时候,他们才会挤在一起互相取暖,不会伤害到对方,天朗气清的时候,才会有更大的空间。 “张晨哥,你在想什么?”
佳佳问。 张晨笑笑,他说:“突然想到了一些不搭界的事情,对了,佳佳,你后来怎么会去做药的?”
佳佳说:“这要说起来,就话长了。”
“不怕话长,你说啊。”
张晨说。 佳佳看着他,扁了扁嘴:“可是我饿了。”
“好,我去做。”
张晨站了起来,佳佳也雀跃而起,叫道: “我去帮你。”
两个人走进厨房,厨房很大,有四十多个平方,里面并排放着两台对开门的冰箱,张晨笑道,这也太夸张了,佳佳,就你一个人,加上两个阿姨,也就三个人,用得着这么大的厨房,还有这么多的冰箱吗? “不行啊,我就剩吃这么一个爱好了,还不能多吃一点,吃好一点?”
佳佳撅了噘嘴,说。 张晨说行行,可以可以,你说的全对。佳佳嘻嘻地笑着。 张晨打开冰箱看看,里面整整齐齐,连还没有吃完的蔬菜,都已经洗干净了,用保鲜盒和保鲜袋装好,放在冰箱里。 张晨问佳佳:“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炒的菜,还要喝酒,可以吗?”
佳佳问。 张晨说可以,还是像以前那样,不怎么会吃辣? 佳佳欣喜地叫道:“你连这个都还记得?!没有进步,只会吃一点点。”
张晨说好。 张晨很快就做好了一个菜,佳佳抽动鼻翼嗅着,说:“好香啊!”
她准备端出去,张晨说:“我们还是去露台上吃。”
佳佳嗯嗯地点着头:“就像我们以前,在义林家楼上的走廊里一样。”
张晨炒好了四个菜,佳佳搬了一张小桌子,和茶几并排放在两张沙发的中间,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边喝酒,一边喝茶,佳佳知道张晨不喜欢喝洋酒,还是取了一瓶茅台过来,张晨坐下来,搓着手说: “好了,有酒,有菜……” “知道了,待会还有我的故事,我不会赖皮的。”
佳佳嘻嘻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