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杀她....”林念桃的目光落在了慕容离的脸庞上,轻轻的摇头;“你别杀她.....”她不是太善良,而...而是....不想看着他痛苦....雪婉毕竟为了救他而让那么多人糟蹋了,而他向来又注重情意,雪婉对他有救命之恩,若是他亲手杀了雪婉,只怕在他心中也留下了一个梗。还有,她离他最近,别人看不到,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到,他执剑的右手绝然无比,可谁都没有看到他垂落在身侧的左手。他垂落在身侧的左手青筋暴起,而且抑制不住的有些微颤....“小桃子乖,过来....”将暴戾的气息稍加压抑,他柔声哄劝着眼前的林念桃。但林念桃还未言语,地上的雪婉已经冷哼出声;“我何须你替我求情....”她就不信离真的能亲自下手杀了她,林念桃这是在她的面前炫耀吗,炫耀她得到了离所有的宠爱?心中的嫉妒再次横冲直撞出来,捡起地上锋利的刀子便向着林念桃的背狠刺而去,可慕容离手中的长剑比她更快,在她还未碰到林念桃时,锋利的剑尖已经刺进了她的身体中,红色的鲜血流溢了出来......疼痛在全身上下蔓延着,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雪婉的嘴角流溢出鲜血,瞪大眼睛望着慕容离。而林念桃心头一震,回头,雪婉正震惊的望着慕容离,手中的刀子已经掉落在地,口中还不停的吐着鲜血。她在赌,在赌,可是赌败了,他杀她,竟然是毫不留情,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的长剑已经冷漠而无情的刺进了她的身体中。疼吗,身子上蔓延的疼痛抵不过心中,雪婉悲凉无比的笑了,大口大口喘着气,鼻息间的气息已经极度虚弱,一口接着一口的鲜血吐了出来;“死...死....死在你手中也挺好.....”她本以为,即便是她做了这些事,他对她也下不了手,就算能下了手,肯定也会纠结,但他毫不犹豫,杀她杀的毫不犹豫。痛吗?又怎可能不痛,身体连带着心都在痛,痛的撕心裂肺,不能呼吸。可再等一会儿就不会痛了,永远永远的不会痛了,在他手中了解自己的一生,其实也挺好。因为,他或许会将她记住一辈子,无关爱情,抑或是痛恨,又抑或是愧疚,总归...总归...她能在他心中占有那么一点地位.....像她这样的人本就应该早死,本就应该下地狱。那日在破庙中被强暴后,她就应该死的,苟且偷生到现在,已经是一种痛苦了。鼻息间的气息越来越弱,红色的鲜血流溢而出,将她身上大红色的喜袍沾染的更红,她的手揪紧了伤口那处,脑海中似乎又浮现出了初遇离的那日。那日大雪纷纷,他一袭白衣站在雪地中,像是要和雪融合在一起,却又是那般的美好,那般的让人心疼。那样的场景她会记得,永远记得,一生一世....虚弱的轻咳一声,她游离的目光落在了慕容离身上,心痛难当,已是满眼湿意,吃力而艰难道;“离...以后总归是看不到你了.....希...希望你...安..好.....”他安好,她心中便再无牵挂,即便她最终没得到他,但仍然希望他安好。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雪婉的身子跌落在了地上,呼吸已经停滞,眼睛还睁着,眼泪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滑落,鲜血和喜袍将她映衬在了一片血红之中,孤寂而悲凉。大臣们看着眼前这一幕,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明明是公主和驸马的大婚,可最后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结果?还有,听公主方才的话语,像是爱极了三皇子,并且为了救三皇子曾受辱,就连肚子中的孩子也是那些人的,这一切听起来,竟是这般的乱。老皇上已经收回了思绪,从主位上站起来,严厉着神色对众人道;“关于今日之事,若是谁敢传出一点风声,朕便诛九族!”
众人心中一颤,连忙应声。“将这东西收拾了。”
沉声丢下一句,老皇上衣袖一甩,离开了,众人也尾随其后,跟着离开了。片刻间,大殿前便只剩下了慕容离,林念桃,南宫羽,还有地上已经死去的雪婉。他拧紧眉,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一片冷凝,眸光盯着地上的雪婉,剑尖上还在滴血。从一开始,他便对雪婉有警惕,眸光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因为眼睛是最能反映人心的。可是在他那般逼迫的眸光下,她竟然一脸坦然,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他以为...以为她已经想通了..但却没有想到的是,她并不是想通了,而是已经做好了孤注一掷的打算,一个人一旦不害怕死,那便什么都不怕了。所以,她能不闪躲的对着他的目光,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要死的打算。只是一剑杀了她,可是这却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山崖上的救命之恩,多少时日的陪伴,她为他洗衣袍,为他煮膳食,嘘寒问暖,那一剑,只有他自己知晓他是怎样刺下去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垂落在身侧的左手已经微颤到那种程度.....一阵寒风吹过,他身上的衣袍随着冷风飘动,发出飒飒的声响,偌大的宫殿之前,他的身影却显得萧瑟,还有些如墨的深沉。看了一眼雪婉,目光随后落在了慕容离身上,林念桃的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他此时需要安慰,可她一向不擅长安慰,也不知到底该如何去做,踟躇了半晌,她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抬起,握住了他的手,待想要移开时,他修长的手指反握,将她的手攥在了手心,紧紧的。身子禁不住轻颤了一下,她的目光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停留了片刻便移开了,手一动,想要挣扎而出,可他比她更快,攥紧了她的手,根本不容许她退缩而出。将两人之间的举动看在眼中,南宫羽若有若无的轻叹一声,然后对着林念桃使了使眼色。无论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误会和纠缠,但是此时的慕容离的确是需要安慰的,而能安慰他的也就只有小桃子。林念桃又怎能不了解南宫羽的深意,心中无奈的叹息一声,终是点头。但她手臂上的伤口却还在流血,黑色的血还在流着,她的脸颊一片苍白,连带着唇也跟着苍白的可怕。一阵噬骨的疼痛传来,林念桃疼的背上起了一身的冷汗,身子一颤,手也不禁颤动了一下。这细小的颤动没能逃过慕容离,收回了深沉如墨的眸光,从腰间拿出了一粒白色的药丸,放进了她口中,沉声道;“咽下去!”
本能的,她将药丸含了下去;“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好东西.....”他扯动薄唇丢下一句,围绕在身上的冰冷而沉寂的气息终于消散了一些。无论怎样,他都是连上帝君,一点毒药难倒还能难倒他不成?闻言,林念桃皱了皱眉,什么东西叫好东西,真奇怪!就在此时,慕容离的手一动,已经从自己紫色的衣衫上撕下了一块,系在了她的手臂上。她这才明白了过来,没有动,任由着他将伤口系好,处理好了一些,慕容离的眸光落在了南宫羽身上;“带她离开。”
点头,南宫羽站在了林念桃身侧,而慕容离已经向前两步,打横抱起了地上的雪婉,然后离开。从雪婉身上流泻而出的鲜血将他的紫色衣衫也尽数染红,在落叶纷飞的午后,竟让人硬生生从心中生出一阵心疼。“走吧。”
南宫羽催促着林念桃。“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再走。”
话音落,她已经向着眼前的那抹身影而去。望着这样的慕容离,她始终是做不到一刀两断,最后一次,再最后一次靠近他,安慰他吧。林念桃在心中对自己说着,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听到从身后而来的脚步声,慕容离转身,不期然对上他的目光,林念桃的身子微僵了一下,然后轻声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去....”眼睛中的眸光变的柔和,他点头,两人向前而去。走了许久之后,两人在一片竹林前停了下来,地上还落着厚厚一层竹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亲自动手,慕容离将雪婉埋葬在了竹林中,立了碑。雪婉曾说过,她最喜欢的地方便是这里,所以若是有一日死了,也定然要埋葬在这里。他是想要放过她,原谅她的,若是她能彻底的醒悟,甚至他心中还保留最后一份希望。只是最后的结果却让他有些失望,小桃子不是别人,若雪婉今日杀的是别人,他或许只会皱皱眉,但是,她动的是小桃子,连他都不舍得动一下,她竟然要杀了小桃子!她已经变得疯狂,不是往日的雪婉,以前的雪婉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她已经不是雪婉。若她不是雪婉,在他知晓杀手是她派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将她杀了,又怎会给她留醒悟的机会?只是杀一个曾救了自己两次,又陪伴在自己身边数日的人,那种滋味又怎能好受?望着眼前的身影,林念桃半晌才开了口;“你没事吧?”
“恩...”他深邃的眸光扫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轻应了一声。“你真的没事吗?”
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恩.....”他再次应了一声,只是嗓音比上一次更加的轻,眼睛微垂,看不出其中的思绪,可是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孤寂,那样的伤感。终是,终是.......林念桃走了过去,伸手怀在了慕容离的腰间,柔柔的抱住她;“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任由她抱着,他甚至将脸庞放在了她的肩上,呼吸着从她颈间散发出来的香气,心中的沉闷终于消散了一些。时辰在渐渐的流逝,两人便这样抱着一动不动,许久后,林念桃的腿有些僵了,便想要退开慕容离的身子。可才一动,反倒被他抱的更紧,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她的耳边飘荡着;“别动,我需要一个肩膀疗伤....”“换一个肩膀....”听着其中的沙哑,她的心有些疼。“不要,就这个.....”像是一个固执的孩子,他一动不动,将她抱的死紧,眼眸中却泛出了一些光亮。林念桃便一动不动,风在耳旁飒飒作响,慕容离睨了一眼她白皙纯净的脸颊,彻底的放松了身子,放松了有些紧绷,有些僵硬的身子。时辰在渐渐的流逝,不知道几个时辰过去了,天色也跟着变黑,银色的月光从天空中洒落,将竹林笼罩其中,有些静谧,却也着实漂亮。站的时间有些过于太久,她的腿和身子都已经麻木的甚至没有了知觉,可整个人依然一动也不动,就怕惊扰到了埋在她颈间的人,他呼吸沉稳,显然已经睡着了。天气虽然已经过了冬天,可春寒陡峭的夜色还是寒冷刺骨,伸手,她轻轻晃动着慕容离的身子;“慕容离起来了,去房间睡,起来了....”随着她一下一下的推搡,沉睡中的慕容离睁开了眼眸,看到她冻的有些通红的脸颊心生怜爱,温热的大手覆了上去,一点一点的揉搓着,直到有了温度;“小桃子,还冷不冷?”
“不冷,要睡的话,去房间睡吧,这里寒气太重....”“好,小桃子陪我一起....”闻言,林念桃却是深呼了一口气,故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道;“我就不去了,连上帝君还是赶快休息吧.....”颀长的身躯微僵了一下,慕容离的眼眸微眯;“小桃子....”“其实,我也不是小桃子,你也不是慕容离,我是邀月,而你是连上帝君,连上帝君向来聪慧过人,我这么说,连上帝君应该知晓是什么意思,天色已晚,恕邀月不奉陪....”话音落,她便向前走去,身影坚决,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