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亦殊收拾好东西之后,先是打车去了车站,然后打电话给妈妈告诉她自己快到了,等最近的一班从M市来的大巴到站之后,她随着这些乘客一起走出车站,随着人潮一起挤上了公交车,周边吵杂的人群让她开始想念有纪铭泽的日子。她下了公交车,拉着行李箱缓慢的向奶奶家走去,原本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的走成了十分钟,原来自己是那么的排斥这个地方!即使速度再慢,也还是会走到该到的地方,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那就去面对吧,覃亦殊站在奶奶家门前给自己打气。这是一幢两层的小楼房,是三年前两个儿子共同出钱买下给老人养老的房子,房前还带了院子,方便老人种菜养鸡什么的,覃亦殊的爷爷奶奶自从搬到城里之后,乡下的房子和地都卖掉了,安心在城里养老,覃奶奶也不种菜,有时间就出去和邻居们话家常,她最愿意看到别人对她的羡慕和恭维,但是因为陈萍萍一直没有生儿子让别人有了说她的话柄,这一度让她很不爽,所以隔三差五的把陈萍萍叫过来骂两句来疏解自己郁闷的心情,她这么做也是因为儿子孝顺,从来不会因为她骂儿媳妇跟她产生隔阂。当覃亦殊准备敲门的时候,门自己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面容显得有些憔悴,但依然看得出略带凌厉,当她看到拉着行李箱的覃亦殊时,没有亲人就不相见的欢愉,而是十分嫌弃的撇了她一眼。“哟,咱们的大小姐还舍得回来啊?我还以为你要在别人家过年了呢,真是丢人现眼!”
覃亦殊强忍怒气,没有理会她的话,礼貌的跟她说道:“奶奶,我回来了,您这是要出门去吗?”
见她还算乖巧,覃奶奶也就没有多为难她,“我出去转转,刚好还有一堆碗没洗,你妈动作又慢,你去帮她赶紧洗掉,趁着今天天好,下午把家里该洗的都洗了吧。”
“好,我马上去。”
说完她准备快速的消失,怕自己忍不住跟奶奶理论。但是覃奶奶可没打算那么快放过她,接着说:“家里的洗衣机可洗不动那些个床单被套和窗帘,你们娘俩就用手洗吧。”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可是听到这话覃亦殊还是生气了,不能用洗衣机,这是打算把自己和妈妈往死里用啊,这么冷的天,用冷水洗,不生病才怪呢!“奶奶,床单和被套洗衣机洗没关系的,窗帘我们用手洗这样行吗?”
“你懂什么,这洗衣机可是进口的,可贵着呢,用坏了你赔得起吗?让你们手洗就手洗,哪那么多话?难不成还要我老婆子叫你们不成?想当年我都是用手洗的都没事,怎么你们就娇贵成这样了?”
覃奶奶看覃亦殊还敢跟自己讨价还价,这扯嗓子就叫了起来。“妈,这是怎么了?”
覃奶奶这么一叫,里面的人都出来了,陈萍萍出来看到覃亦殊回来很高兴,立马把她拉到跟前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通,满意的说:“咱们殊儿长高了呢,也好看了。”
刚说完,那边的覃奶奶就说:“好看有什么用,还不都是要嫁出去的赔钱货,哼!”
发泄了一通之后她心满意足的去遛弯去了,留下一脸郁闷的覃亦殊和陈萍萍。“殊儿还没吃饭呢吧,我们刚吃完,我给你留了饭,你放好箱子我们就去厨房吃。”
陈萍萍也懒得跟婆婆争吵,这么多年了也习惯了,急忙招呼自己的女儿。“好。”
覃亦殊也只好跟着妈妈去放箱子,她被带到了二楼最小的一间房间里,显然这之前是放杂物的,刚清理出来勉强能放一张床。“这些天你叔叔家的弟弟们都在这住,他们非闹着要自己住,只要一人一间,家里本来房间就不多,你就暂时住在这个房间里吧,过完年我们就出去租房子啊。”
陈萍萍轻声安慰道,她自己也觉得让女儿住这么小的房间委屈了,但是总比住在外面好,大过年的还是要一间人在一起比较好!“妈,没事,有的住就行了,你别担心,过几天我就回学校了。”
“这么快就开学了吗?”
她有点舍不得,女儿才刚回来就要回去了吗?“也不是要开学,只是我想提前预习下学期的课,但是在家里不太方便,去学校的话更好一些,学校里还有老师,不知道的还能去问问。”
她撒谎了,其实她早就把高一的知识学完了,只是单纯的想离开这里,先给妈妈打个招呼,免得没有心理准备到时候妈妈会难过。“也好,这里每天闹哄哄的,学校的环境自然比这好。不说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覃亦殊跟着妈妈去厨房简单吃了点饭,就帮着洗碗,水好冷啊,沁入骨髓的冷,她在想自己是有多久没有洗碗了?应该有半年了吧,自从遇见了纪铭泽,好像都是他在洗碗,自己原本略带粗糙的手指已经被养成了纤纤玉指了。看着旁边妈妈麻利的擦洗,没有一点点不适,应该是早已习惯了吧,看来是自己被纪铭泽养的娇贵了。于是强忍不适跟上妈妈的速度,清洗灶台,冰箱,抽油烟机……他们之间娘俩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厨房清洗干净,累的腰酸背痛,“妈妈,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吧,这么连轴转你的身体要吃不消的。”
“好的吧,厨房是大头,清洗好了其他的就容易了。我们先去客厅烤会儿火吧,暖暖手。”
“嗯。”
母女俩一起去了客厅,发现爷爷奶奶和婶婶围在一起烤火,两个弟弟在看电视,爸爸坐在一边看报纸,这一派祥和刺痛了覃亦殊的心,凭什么他们就可以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干,自己和妈妈就要像个佣人一样包揽全部的家务活儿?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甚至包括自己的妈妈,这让她更加心寒,难道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吗?“厨房都洗好了吗?”
覃奶奶看着这俩母女进来就出声质问。“都洗好了,我们先歇一会儿,再把窗帘卸下来洗。”
陈萍萍如实交代。“歇什么歇?太阳都快下山了,赶快去把窗帘卸下来拿去洗了。”
她凌厉的眼神直射陈萍萍,仿佛她是偷懒的佣人一般,而周围没有一个人出来说句话,看报纸的覃子聪甚至都没有抬起头来看她们一眼。覃亦殊没有搭理她奶奶的话,对着覃子聪说了句:“爸,妈妈的身体不好,在这么做下去腰会断的,我扶她上去休息一会儿。”
说完没等他回复径自拉着陈萍萍上楼去了,她们刚进房间下面就传来一串尖厉的话语:“这死丫头是什么意思?我说的话听不见吗?什么腰要断了,就随便弄一下厨房就断啦?这么金贵我们覃家可要不起,连个儿子都生不出,还能干什么,呸!”
客厅里没有一个人敢说话,除了电视发出来的声音,其他人都默默的装死,但是她的最后一句还是刺痛了覃子聪。“妈,差不多就得了,那些窗帘晚点再洗就好了,大过年的别让邻居看笑话,我们还要在这住一阵子呢,等我搬出去随便你怎么骂都行!”
这下换得覃老太太惊讶了,这个儿子以往是最孝顺的,这一次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开始变了,其实她不知道他只是不想自己的面子再受到伤害而已,都自己的女儿都问到脸上了,自己也愧对妻子,所以就顺水推舟帮着说两句吧。就这样客厅安静了下来,但是气氛十分诡异,大家都不敢大声喘气,生怕被牵连,覃子聪受不了自己亲妈那责备的眼神,丢下报纸出门去了。同时在房间里,陈萍萍趴在床上享受着女儿的贴心按摩,覃亦殊小声的说:“妈妈,你的身体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任劳任怨的做那么多呢,家里那么多人都是可以做的呀。”
“殊儿,我原来不想跟你说的,但是你也长大了,今年咱们家遭了大难了,房子都卖掉了,现在住在奶奶家,做这些都是应该的,你回来帮我一起就不辛苦了。”
“可是爸爸也知道你身体不好,他就应该帮忙一起做的,他却坐在那边看报纸!”
在纪铭泽的不懈努力下,覃亦殊已经改变了男人不做家务的想法了,如果他知道一定很开心,可惜此时的他忙的团团转,实在是店里生意太好了,一回来就去店里帮忙,这会儿还没停下来过!“嘘,你小点声,在咱们家男人是不用做家务的,你奶奶要是听见了该骂你了,本来他们在外面赚钱就很辛苦了,回家就应该歇着,也是怪我的身体不争气,不然你也可以像弟弟那样什么都不用干了。”
陈萍萍说这话时,带着自愿和自责,甚至还有对覃亦舒的怨怼,这些覃亦舒都听懂了,但是却不忍心再多说什么,妈妈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而已,自己能做的就是帮她多做一些,她就能少做一些。“妈妈,你就躺着休息吧,我去拆窗帘拿去洗。”
她说完就出门去了,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因为她真的不想违心的说什么自己不想像弟弟那样什么都不用干,也不想给妈妈讲什么大道理。陈萍萍自然知道女儿心里的埋怨,但是她又能怎么办呢?自古以来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自己也没能力改变,就只能接受了,谁让自己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呢。覃亦殊自如的走下楼,顶着大家怪异的眼神,搬出梯子,开始自己爬上去认真的拆窗帘,把所有人都屏蔽掉,大家也自觉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有她奶奶一直盯着她想说什么,最后却没说。当她拆完窗帘准备拿去洗的时候,陈萍萍下来了,两人个人一起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把窗帘都洗完,接着又要开始做饭了,期间覃亦殊再也没有说过一句怨言,仿佛又恢复了原来那个听话乖巧的女孩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她一个人蹲在卫生间里洗窗帘,手指沁入冰冷的水中时她的心也跟着寒了几分,感觉自己像个灰姑娘,跟纪铭泽在一起时就像个美丽的梦。午夜的钟声敲响,梦也跟着破碎,自己也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要洗衣做饭,忍受一切屈辱,眼睛里的光芒也跟着泯灭了。因为覃亦殊母女俩的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家里一直都是其乐融融,她们像是仆人一样伺候着家里的每一个人,她的手指生了冻疮,但是她仍然不吭一声,为了让妈妈少做一点,她就抢着做更多。她心里想着只要熬过大年三十她就离开,回到琉璃花苑自己生活,可是这世上的事情不如意的就十有八九,而她的愿望又总是特别容易落空。似乎大家有习惯了她佣人的人设,无论什么事都叫她,甚至连她妈妈陈萍萍也是这样,觉得她长大了应该为自己分担,却从没想过自己变强保护自己的女儿,这个认知让覃亦殊的心里更是雪上加霜,对这个家的留恋已经所剩无几,对于亲情更是没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