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东王公比任何时候更加思念瑶姝。他盼望她的罪罚早日结束,但只有她去处理危险和棘手的黎案了,才可能减刑。而东王公内心不愿交付她任何危险的任务,他怕她出意外,怕心爱的人受一点点伤害。可是他又如此想念而不得见她——他是男仙统首,除非安排任务,收灵,或者下发罚书,否则是不能到处乱窜的。那颗丹丸是他特殊准备的,就像眼睛一样的可以随时映出囿愆堂的情况。他特别叮嘱小仙童交给伯尘,他知道他一定会带给瑶姝,所以,现在他可以通过丹丸观察到瑶姝一切行动。万一有情况,他会不顾一切奔过去的。自从他听说瑶姝有听到雷声便犯头疼的毛病后,再遇到天罚收仙,他就调低了雷声,增加啸风和闪电,已达到同样的震慑效果。此外,他还多处打探之前被瑶姝炼簪而灭的生灵,想办法收集他们的魂魄,能安置去处的都给安排了,被打散的实在不能聚成形的,他就请来四法界的无形仙为他们超度。他用尽一切手段和方法,帮助瑶姝减刑,帮她不再遭受身体的痛苦。农历十月十八日,是后土娘娘的诞日。这天一早,东王公通过丹丸看到瑶姝精神很不好,一直卧在床上不起,到中午十分,还咳了黑红的血。他赶紧派小仙童去请西王母。西王母刚步入厅堂,东王公就忧心忡忡的拿着丹丸给她看:“瑶姝这是怎么回事?怎无缘无故受了血罚?”
西王母也不看丹丸,笑了笑说:“大哥!都知道你满天庭宣告过,要娶瑶姝为妻,我们哪个还敢怠慢?她自从进了囿愆堂,又没做错什么事情,我怎能给她血罚?今天是她主仙生日,她只是趁着这个特殊日子,在往外泄吐阴气而已。不用担心。”
东王公才知道这是好现象,但看到她那么难受,很是心疼,就让妹妹给想个减轻痛苦的法子。西王母想了想,道:“那只有让她憋住不吐了,但憋在里面,今后犯病更难受。”
“再没有别的法子?例如快一点催吐?”
“快一点?那才是要了她的命。你放心吧,我们会派人过去照看一下……”“不用派了,我亲自过去。”
东王公说着就要走。西王母拉住他说:“你也是要痴癫了,疯了一个伯尘天庭就够闹心了,你不要再闹!”
说着把他按在椅子上,劝道:“你对我们女仙的事情不清楚,你现在过去,就是添乱,还不到你和她卿卿我我的时刻。管好这边的事务才是你最应当做的。”
看他不说话,西王母又道:“再者说呢,瑶姝可不是柔柔弱弱的女仙,自然也喜欢恪守职务,硬派作风的异性,如果不是你略胜她职务一筹,能降得住她,或许她眼里都不夹你呢!”
这一席话让东王公顿悟。他很庆幸有这么个妹妹,虽然比他年纪小,又非同父所生,但比他多经历了百世轮回,见多识广,尤其对每个女仙的心理和特点可谓驾轻就熟。“你务必派个稳妥的,能悉心照顾瑶姝,早点恢复才好。”
他叮嘱西王母。“你别忘了瑶姝现在还是罪仙的身份,”西王母提醒他,“越了规矩,咱们都不好担待。”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那不也是神仙定的?”
东王公有些不满的抱怨,“瑶姝犯的罪,不过是推断而已,她已经用尽一切努力去赎罪,还要怎么做?”
西王母见了,感叹道:“都说世人被情字所困,做神仙的,同样逃脱不掉感情的枷锁。”
东王公辩道:“你这话以偏概全了。即使我对瑶姝没有什么感情,凭她的能力和现在的自省,我也认为足够减罪了。”
西王母问他:“你就那么信任瑶姝,认为她彻底改头换面了?我告诉你,仙性和人性一样,都是很难改掉的!不经历足够时间的自省和锤炼是不行的!任何仙人,无一例外!”
东王公坚信的说:“我相信她本质不坏,根本谈不上改变仙性!”
西王母喃喃道:“又疯了一个,唉!”
这时候小仙童来报,说有一名要忤逆的出马黄仙,已被降服,等他去下罪书,收到天庭。东王公眉头紧锁,因为这忤逆罪名是不能更改天雷声响的,也就意味着对在病榻上的瑶姝的头痛折磨是雪上加霜。西王母却计上心来,一拍手,道:“来的巧!大哥,我们可以借此试探瑶姝一番。”
“试探什么?”
东王公有些排斥。“仙性啊!神仙是不能肆意杀伐的,瑶姝忤逆的罪名虽然是推断,但被罚的主要原因就是她的滥杀无辜,才犯了大忌。这次天收忤逆黄仙,势必雷声震撼天地,瑶姝的头疾苦痛无法忍受,便又要去撕裂雷云,届时我们就施法让雷云里显现众生灵,看她是否要撕毁?如果只想着缓解头痛,她一定会置众生于不顾而毁灭那雷云,如果她不下手,而是自己忍受头疾,那就说明她自省成功,或者像你说的,仙性足够,怜悯众生,那我就跟玉帝面前求情,缩减她的罪罚年数,早日保她出来,如何?”
东王公立即斥责道:“这是什么馊主意!你就不能直接去保出她?你连我都不相信?”
“不行!”
西王母坚持原则,“我用什么去说服玉帝?在制度面前,我不能只用你我亲情去网开一面,我要有让人信服的证据。”
东王公想了想,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至少还有一半的成功可能性,即使试探没有过关,瑶姝也不过是继续在囿愆堂继续自省而已,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瑶姝会经历彻骨的头痛。他的担忧当然被西王母看出来了,安抚道:“你不用担心,她当然不会死于头疾!实际上,每一次的犯病,都是对她修行的一种提高呢!”
东王公同意了,却还是有点不放心,叮嘱道:“试探两朵雷云足够了,她刚刚吐了血,身子弱。”
西王母答应了。东王公遂签了罚书,往天庭回了单,领了雷电令,又在修罗道邀请了两批生灵影。他和西王母,小仙童,一行三位来到扣押出马黄仙的地方,要降雷电时,东王公却犹豫起来。西王母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赶紧的,他只能狠着心,下了雷电令。一声惊雷炸裂了天际,刺眼的闪电劈在天地间,夹裹着一股焦灼的味道。苍穹之上聚拢过来数片雷云,东王公将生灵影投入其中。一连串的如霹雳般的炸雷接连不断,层层叠叠的咆啸着,东王公望着囿愆堂的方向,焦虑不安。伯尘居室内。他正在和孟琳商量对付峁妖的事,一声炸雷,吓得孟琳一哆嗦,伯尘赶紧搂住她。“怎么这么大的雷?从未有过!”
孟琳问伯尘。伯尘也感觉很奇怪,和孟琳一起来到窗边查看。闪电已经烧红了天边,两朵乌青色的雷云浮在天际,里面若隐若现林立着仙,人,妖,灵……“啊?这是什么阵势?”
孟琳问他。伯尘心中也好不诧异!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云层深处窜出一只五彩燕雀,悲戚的啼叫飞窜。孟琳和伯尘非常吃惊,赶紧到外面去看个究竟。燕雀跟着雷云飞去,他二人也跟了过去。燕雀用喙叼向雷云,并用爪子去撕扯。当她看到那些仙灵的身影时,只是犹豫了一下,并未停下动作。她衔住雷云的边际,疯狂的甩动,想把那些灵甩出去,然后撕毁那片雷云。一遍遍,失败,重来,再失败,再重来,直到她累的气喘吁吁,口滴鲜血。她有些怨恨的看着那些生灵,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伯尘见势不妙,赶紧弹出一粒碧晶砂,裹着灵力,飞向瑶姝。瑶姝身有感应,引颈一叼,便衔住了它。她看向伯尘,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她知道,伯尘是在提醒她,再莫杀生。在地上观看的东王公见了这情景,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妒意,不自觉加大了手里雷电令的力度。瑶姝头痛欲裂。“啊——!”
她惨叫了一声,现了仙形。此时她的元气虚弱的连自己的身重都托不住了,重重的从空中摔了下来。东王公反应过来,赶紧住了手,想召回那些生灵影,却被西王母拦住。她说:“你现在作势去斩劈那些生灵影,要让瑶姝看到。”
东王公踌躇了,又心急的看看瑶姝。“去啊!不要真的没了理智!”
西王母瞪着他。东王公无奈,只得抽出剑,飞升上去,要“斩劈”那些仙灵。“扶桑君!……” 瑶姝用力喊他。扶桑是东王公另一个道号,天界众仙虽知,但很少叫这个名字,因为只有和他有血脉关系的才可如此称呼。东王公一愣,奔到瑶姝跟前附身把她抱在怀里。“我的头……我的头要疼死了!”
她申吟着。“我知道!我这就帮你劈了这雷云……再不让你受苦!”
她握住他的手,摇头:“你再杀生,我们何日……何日能在一起?”
说罢她推他:“快去找到罪仙,宣布天罚,收了它!我也就解脱了!”
“嗯!”
东王公哽咽着,轻轻放下瑶姝,提了剑在手中一晃,掠出一道道沧然的剑光寒影,扫向黄仙栖身之地,瞬间那窝巢土崩瓦解,扬起了万千尘埃。仓皇逃窜的黄仙被那刑天之刃抵住脖颈,不能动弹。东王公看向瑶姝,她仰慕的看着他,表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对他点点头。他加大了雷电令——这是让罪仙完全认罪折服的唯一方式。瑶姝咬紧了手臂,闭着眼,浑身抽搐了两下,便晕了过去。孟琳从未见过如此的雷霆,吓得在伯尘怀里哭起来。“咔嚓!”
一声巨响,一片雷云撕裂开来,竟然将里面的仙灵影劈散了。黄仙见了大骇,扑倒在地,不住的念叨着:“微仙知罪,微仙知罪!”
遂显了原身,东王公宣了罚书,小仙童派了十条银蛇将黄仙带回天庭乌磔台。东王公收回雷电令,仙灵影。一切归为平静。西王母来到瑶姝身边,伸手在她额头上抚了几下,又将地上的黄土捏起不断搓揉,直到手指湿润,然后抹在瑶姝的唇上。片刻,西王母起身对东王公说:“可以了。她过些时日就能醒过来了。”
“你对试探还满意?”
东王公几分讽刺的问。西王母只是笑笑,说:“今后你会感谢我的。”
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