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宽松大衣的“黄牛”也呆了一下。心里嘀咕，不应该啊，这年轻人的灵兽还在上面，又表现得这么急切，这点钱应该在痛点之内呀？难道是他讹我的？脚上倒不含糊，身子一动，显得无比灵活。如一条滑溜的游鱼儿，挡在两人身前。瓮声瓮气的赔笑道：“……别走啊，价格方面可以再商量商量嘛。”
关叔也没真想走，只是做个样子，顺势停下，发黄的眉毛一挑，冷声道：“二十两银子。”
男人脸色一下就苦了下来，心想，你这哪里是砍价？这特么是砍人吧？一下少了这么多倍，你也好意思开口？确实是个高手。面上露出难色：“去个零头，两千两，如何？”
两人开始了拉锯战，一个想把价格压低，一个想把价格抬高。那叫一个暗流涌动，吹毛求疵。高手过招，向来分毫必争。关叔是地主的管家，采购一向是由他做主，讨价还价当然也不含糊，沉浸此道多年，妥妥的大高手。身披‘黄牛’外衣的男人也不可小觑，唇枪舌战，触目惊心，看得胖爷如坐针毡。双方各自打了一手太极。最终定在六百两白银的门槛上，男人说什么也不肯松开了，用他的话来说，卖给他们这块木牌，傍晚之前，就能轮到，这个价格，已经是底线。这一次关叔没在压价，轻轻点头。给了银票，关叔用力攥紧木牌。要是之前，有人跟他说，老关，以后你会花六百两银子买个位置用来看病，他恐怕会毫不犹豫跳起来就给他脑袋来一板栗。你个瓜儿，怕是没睡醒哟！但现在，这一切都像在做梦一样，不真实。胖爷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目光瞥向那众星捧月，一脸游刃有余谈笑自如的年轻人，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这银子也太好赚了吧？阳光透过云层，透过稀疏的榆树树荫，照在地上的青草上，细碎而斑驳。终于轮到自己了……蝉鸣的间歇里，胖爷像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犯人，一脸忐忑的走到顾言身前，他还没有开口，清澈如水的声音就从看台传了过来。“叫什么名字，哪里不舒服？”
“胖墩，我……”还真是接地气啊，顾言感慨，抬头看了他一眼，从胖爷跟关叔来到了地宫开始，就注意到了他们，只是没有在意。“吞吞吐吐的，莫非……哪方面不行？”
排在胖爷后面的汉子补刀。“不会吧，看起来挺年轻的。”
“谁知道呢，你看，这么胖，不行也很正常的吧？”
四周人讨论起来，他们都知道，这是买“黄牛”票，插队的，自然不会客气。胖爷脸颊都憋得通红，倒也没有反驳。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郑重的看着顾言，轻声道：“顾大师，之前的事儿是我的错，还请你当个屁放了，别记在心上，今晚枫香楼，小人做东，还请赏脸。”
顾言脑壳疼，这是什么套路？就当所有人都以为顾言会拒绝的时候，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没有精光外放，只是平淡而轻微的点了点头。傍晚，顾雅芝换了干净整洁的衣裳，粉红淡白两种颜色，裙底是细碎的花边，脸上全是胶原蛋白，煞是可爱。走到顾言身边，递过去一个包子：“哥哥，吃……包子，香，好吃。”
顾言三口吃完一个包子。她抿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动了一下，在他的面前转了两个圈，笑着说：“筱姐姐买的，好看，她可真是……个好人。”
顾言苦笑不得，有奶就是娘，姑娘你叛变得太快了吧？把雅芝抱起，放在肩上，往外走。在一处阁楼前遇到了自己的娘亲跟萧筱！顾言这一路简直鹤立鸡群，惹眼极了，雅芝坐在他肩膀上，手臂打开，嘟着小嘴喊，飞呀，飞呀！我要飞起来了。在鸿蒙天地。道家圣人一字挑肩，扛着责任，走在最前面，中层的炼气士，也有自己的欲望与野心，想要更进一步，底层修士，只能为了生活奔波，狡诈又不缺善良。这种状况下，谁会扛着一个小女孩在街上走？神经病吧！惹眼是必然的。顾母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儿子，她来到彩云城之后，听了那么多顾言的事迹，才明白，这个从小早熟的孩子优秀到了何种地步，打心眼里骄傲。于是她横刀立马。挡在顾言身前，低声道：“雅芝还小，你跟着胡闹什么？”
看着挽着妇人手臂准备看热闹的萧筱，白衣男人笑道：“娘，正因为她还小，我才想多陪陪她，开开心心，无忧忧虑，这种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妇人抬起来手，弹了下顾言的额头：“就你歪理多。”
还没碰到，雅芝不乐意了。小手蒙着哥哥的半边额头，嘴里喊，别打哥哥啦！稚嫩的声音惹得三人哑然失笑，真的可爱呀。面容焕发、逐渐显露贵气的妇人又接着说：“听说有人请你，去枫香楼别喝酒，早些回来，晚点我有事儿跟你商量。”
“嗯。”
顾言点头。萧筱一直含笑看着，什么话都没说。好像长亭里那个大胆奔放、绚烂如花的女人，不是她一样。枫香楼，在彩云城算一个好地方。不用于一般的风月场所，枫香楼讲究雅趣对人，一般只谈风雅，不涉其他，当然，要是手里的票子到位，又会卖弄文采，舞文弄墨，春风一度的事儿也是可以的嘛，只是这阁楼中姑娘档次很高，都是卖艺不卖身，这种事儿少有发生。每一次出现，都会引起不大不小的波澜。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夕阳将落未落，映着阁楼旁那倚栏而立的美人，顾言站在楼前，脑中不由自主的浮出这诗词，潇洒写意，大气磅礴。进门，上楼。头顶上坐着雅芝的小男人依然惹眼。风月场所虽不是窑子，可你带个屁大的孩子来算什么？惹得旁人频频注目！关叔做事还是很老练的，带着胖爷在门口等着，一见到顾言，就笑着迎了上来：“来，快请进，快请进。”
说着，不着生色的向后撤了半步，做了个请的动作。刚进雅阁，两个女子就泡了一壶茶送来。胖爷刚点头，坐在正中的女子开始抚琴，如高山流水，委婉哀绝，女子面容较好、身段婀娜，脸上蒙着一层白色轻纱。雅芝安静地坐在顾言身边，不时朝胖子喊：“老斧，大老斧呢？”
胖爷笑笑，趁这个机会把话夹子打开，夸赞道：“令妹真是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真要真喜欢哪只火傲虎，回头，我差人送去。”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都在滴血。胖虎也是他的心头肉啊，养了这么多年，感情很深。“这……不好吧？夺人所好不是君子所为。”
顾言摇头，涵大师的事儿瞒不住，他早就知道这位胖爷存着什么心思，对他来说，要不是雅芝对那头火傲虎情有独钟，他也不会赴宴。既然他现在这么识相，顺手帮一个小忙，也不是不可以。“挨……这说得哪里话，女孩子就得富养嘛，养出贵气，这才有气质……”胖爷眼睛亮了一下，嗯，有戏？这不着边际的理由听得顾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应该的。”
气氛顿时热烈了许多。他自罚一杯之后向顾言敬酒。顾言摇头不喝，说家里的老娘管得严，胖爷一脸遇到知音的模样，表示理解。谈天说地侃了一阵，琴声刚停，顾言仰头，一脸随意的问道：“胖爷，听说你想加入清河宗，成为炼气士？”
主仆两人私下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懂了各自眼底蕴含的意思，乖乖，可总算谈到这里了。也不做作，重重点头：“未来必然会百舸争流，我人微言轻，却也想在乱世中有自保之力，生死握在别人手中，我不喜欢。”
顾言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了。也表了个态：“那我私下帮你想想办法？”
主仆两人自然连连感谢，尤其是关叔，在江湖这个大染缸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自然是圆滑狡诈之辈，他心里明白。能说私下请人帮忙，想想办法，事情至少有七成的胜算。反之，要是这年轻人一开口，就把责任一股脑揽到自己身上。大开大合，说万事放心，包在自己身上之内的话儿，他才会担忧，认为他说大话，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