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通道打开,沈谷翼迫不及待地带着两名伙计、十名肖家护卫和数十车的绸缎布匹赶往了川阳国京城。他常年经商,家底殷实,又怎在乎卖这点货物赚钱,说是去经商,实则是去寻找他青梅竹马的女友——邹清。奔波数日,这日晌午,他终于赶到了川阳雁南城南屿街上的布匹市场。这里集中了来自各国的布匹,卖货的,买货的进进出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他选好了摊位,安顿好货物后,便将买卖扔给了伙计去打理,自己则去长街上寻找勾栏院。路上他边走边打听,只要是勾栏院他都会进去问问老板是谁,然后亲自见上一见。可是这雁南城比湘国的京城大了一倍不止,他找到天黑,探访了三家勾栏院都未曾见到他要找的人。回到布匹市场,伙计和护卫都在门外等着他。伙计一见他便乐不可支地道:“老板,今日咱们才到,这一下午就有大主顾买走了两车货,照这样子,咱们三四个月才能卖出的货恐怕几日就可以卖完了。”
沈谷翼满心想着寻人的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各位辛苦,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找个地方歇脚吃饭。”
心里却想着,吃了饭再出去找。随即他想起肖寒说的凤鸣酒楼来,便带着他们一路寻了过去,好在不远,走了不过半炷香功夫便到了。这是一家极为普通的酒楼,在这高档酒楼林立的长街上,看上去毫不起眼。正是饭点儿,小二在门外不停地吆喝着路人进来用餐,一见沈谷翼十几人进来即刻热情地招呼,得知他们需要住宿,更是笑眯了眼,忙先引了进来,上楼选了几间房,放下行礼,又下楼分几张桌子坐定,原本这酒楼不过十张桌子,他们十三人就分了三桌。见赶了几日的路,众人也都辛苦了,沈谷翼出手也够大方,叫了当地的好酒好菜,每桌上的满满当当。小二端上菜来,沈谷翼问道:“伙计,你可知你们这有没有勾栏院的老板是女子?”
小二回道:“爷,一听口音就知道你们不是川阳人,您问我就问对了,这勾栏院里大多都是些唱戏的,杂耍的,卖艺的,可倒是有两三家里面是有女子的,而且听说那些女子可是美若天仙一般呢。”
沈谷翼脸一红,道:“我不是要问里面的女子,我是问,哪个勾栏院的老板是女子。”
小二想了想,摇头道:“这可不好说了,虽然小的没钱去那地方,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呀,就知道一般这样的勾栏院的老板可都不止一个呀。”
沈谷翼从袖袋掏出一块碎银扔了过去,小二手脚麻利地接了,即刻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哈腰道:“爷,您有什么问的,尽管问,只要小的知道一定如实奉告。”
“爷问你,最近可有新开张的?”
小二道:“有有,就在咱这南屿街最东头新开了一家,还有北街上也有一家开了不久的,都是最近才开的,新开张的里面都是新人新面孔,最近生意好的不得了,每天都几乎通宵达旦。”
沈谷翼又问:“那,有没有听说过哪家老板里有姓邹的女老板?“姓邹的?女老板?”
小二挠着后脑勺想了片刻,摇了摇头,道:“那小的还真是不知,不过,您就自己去这两家找找,都不远,东头那家从这里过去一里地便能看到,北街那家就得穿过前面那个巷子,往北走约莫一炷香功夫就看到一条跟这里差不多的大街,再向西边走不远就能看到了。”
沈谷翼又问道:“那请问,你家老板可是姓查?”
小二连连点头:“没错,我家老板正是姓查,爷您若是有事可以直接去前面找她,只是她此刻不在店中。”
沈谷翼笑了笑,道:“多谢了,你去忙吧。”
“哎,爷,您若有事尽管找小的,只要我知道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的给您上菜去,您吃着。”
沈谷翼哪里有什么心思吃饭喝酒,待大伙儿酒足饭饱,都回房歇息了,他换了身干净衣裳便又出了门。找到东边一家勾栏院,老板果然是个女人,只是这女人年近五旬,绝非他要找的女子,不由得泄了气,最后就剩下一家了,他打起精神,去了北街。他一路问询一路寻找,终于在西边看见一家门面不小的勾栏院,门上高挂牌匾“馨香苑”,远远就能见到人来人往,甚是热闹,隔着院墙能看见楼上悬挂的一盏盏红灯笼,更趁出一派喜气,隐隐传来的锣鼓戏曲声,喧嚣声,引着一个个闲来无事的人不断向里面走去。最后一家了,沈谷翼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向院门走去。与大多数勾栏院相同,独立的戏院,独立的说书坊,外围都是杂耍艺人,打把势卖艺的,还有唱小曲的,看着痛快就给些散碎银钱。这里的西南角还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叫做翠月楼,美其名曰“艺楼”,是些卖艺不卖身的姑娘们陪男客说话,聊天,下棋,作画的所在,也有客人喝醉的,也可住宿,给钱就行。勾栏院的东侧有几间房,里面有账房,还有供客人喝茶的茶室。沈谷翼根本无心观赏这些些,径直走进了账房。账房先生正忙着,两名伙计模样的人站在柜台前在跟他念叨着些什么,两位衣着华贵的男子坐在一旁说话。沈谷翼上前问账房道:“先生,请问,这里的老板是谁?”
账房翻起眼皮看看他,操着一口川阳口音道:“先生是来玩的就好好玩吧,怎的问起老板来了?”
沈谷翼客客气气道:“在下是来寻个熟人,听说在此间开了勾栏院,故此寻来。”
账房放下毛笔,问道:“敢问先生的朋友姓甚名谁?”
沈谷翼道:“她姓邹,名清。”
账房一听眨了眨眼,道:“哦,你是寻邹老板啊,她方才还在呢,这会儿不知去何处了,咱们这园子可算得京城最大的了,要不,先生您坐下等等?”
一听邹清果然在此,沈谷翼精神一振,顿时连日舟车劳顿的辛苦都化为乌有,忙说道:“好好,那我,就在这等她吧。”
账房又看了他一眼,随即对一名伙计道:“你去找找邹老板吧。”
伙计也瞥了沈谷翼一眼,口中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沈谷翼满心喜悦地在一旁凳子上坐下,一名伙计端上杯茶水来。片刻,一名女子姗姗而来,一进门便冲着账房微微一笑,问道:“张先生,听说有人找我?”
但见她:年约二十上下,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眉如细柳,杏目含情,鼻尖微翘,一抹红唇艳若桃李。头盘高云髻,身姿纤瘦,身着青色滚金边大袖褙子,腰扎黑色镶珍珠腰带,举手投足间温文尔雅、言笑自如,少了份矫揉的造作,多了些成熟的矜持。账房指着沈谷翼道:“邹老板,这位公子点名找您呢。”
女子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而此时沈谷翼也已看见她,激动地迎上前去,道:“阿清,是我呀。”
女子见到他的一刹那,眸中除了惊讶,还有一丝惊喜,可是这份惊喜之色不过瞬间便即不见,她冲着沈谷翼淡然一笑,行礼道:“原来是沈谷公子,今日怎的得空前来我这瓦舍游玩了?”
她操着一口的川阳口音。说出的话仿佛不是见到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而是熟悉的街坊邻居又在此遇见一般地淡然而随意,并无半分的激动。沈谷翼却早已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忙回礼道:“阿清,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邹清不动声色地微微额首:“多谢公子记挂,邹清一切都好。难得见到公子,来者即是客,邹清也当尽地主之谊,请去茶室说话吧。”
言罢做了个请的姿势,继而引着满脸兴奋之色的沈谷翼去了茶室。这里的茶座都是木制隔间,雕刻精巧蝠纹的木制推拉门。她走在头里,在尽头一处远离他人的茶座进去,请沈谷翼坐下。她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而是有理有节,举止稳重优雅,一边动手烹茶,一边问道:“公子怎的到川阳来了?“沈谷翼笑容满面,一双大眼始终盯在她那俊俏的脸上,心脏怦怦悦动,抑制着激动的心,回道:“我是送货来雁南的,前些日子听闻你在川阳京城开了个勾栏院,我就来看看你。“邹清淡然一笑,轻轻将烹好的茶水倒在杯盏中,用茶夹夹到他面前,口中道:“是,一别三年,看起来公子倒是越发俊朗了。“沈谷翼“嘿嘿”憨笑着道:“年岁大了,我见阿清你也越发漂亮了。““公子可成家了?““尚不曾。“邹清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公子二十一了吧?怎的伯父不着急抱孙儿吗?“沈谷翼一双眼一直就没离开过她的脸,眸中挡都挡不住的浓浓的思念之情,道:“阿清,找到你我真高兴,你离开的三年,我也曾托人四处找你,可就是找不到,你还好吗?”
邹清的端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抬起头来看向他,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回道:“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