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一对夫妇闻声而来,将要向他行礼的众人打住,看到院中的场景,没有闯进去,就这样远远看着。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赵惇收笔搁手。一个较年青的妃嫔问:“陛下,你画完了?”
“画完了,你们看如何?”
赵惇的样子很满意,这些妃嫔当然也满意,只是有些不解。赵构站在花树前看了半天,只画了一株粉红色的梅花。这朵花比真实的更大,连花枝也省了。刚才问话的妃嫔说:“陛下画得比真的还要好看,只是凭空出现的一朵花,这是何意?”
“我知道,”有才的人不一定很聪明,韩玉凤自作聪明说:“满园争春,不如一枝独占鳌头。陛下这次连枝也未画,以纸为天,比上次的心境更大。说明天下只有此花独树一帜。陛下,是不是这样的?”
“哈哈哈哈,”赵惇一阵大笑完,在一旁观看的两人到来。赵扩觉得非常对不起赵惇,原本每天都要来向赵惇请安。赵惇见他现在又多了个战争要忙,让他没事不用来。但赵扩夫妇俩几乎仍每天来一次,李凤娘怕打扰,只有无孽庵才偶尔去一次。“儿臣拜见父皇、母后、各位太妃。”
这年头虽是皇帝最大,但孝字比皇帝还大。所以一般面对这些长辈,都是赵扩先拜她们。一番礼拜完,赵惇说:“你忙于朝政,要是没时间,就不必亲自来了。”
韩可云将众女辈份最大的潘太妃扶住:“陛下已处理好朝事。今天气好,知道你们会出来游赏,陛下和臣妾没什么事,想来看看你们。”
一家人的关系早已经恢复正常,大家都没有拘束。赵扩来到桌前,看向赵惇新出炉的作品:“父皇的画精妙无比,孩儿这一辈子也难达到如此高度。”
马屁话虽好听,但许多人都知道是在拍马屁。赵惇不是傻子,盯了赵扩一眼:“你说它精妙,你来点评一下。”
赵扩哪会拒绝,韩可云也围了上来。赵扩看了一会说:“此画如父皇闲暇时写的字,充满空灵之相。花未带枝,没有独芳自赏之感。画中只此一朵,白纸为心,空灵中蕴含至道佛理:无相之境,也有本心。”
这番话终于让赵惇有些动容,正眼看向赵扩。他要是考韩㣉,韩㣉可能会说得牛头不对马嘴。赵扩是什么人?从小就接受严厉苛刻的教育,在书画方面的天赋不比赵惇差。再加上对赵惇的了解,岂看不懂他的画?自己的儿子能看懂他的画,赵惇比较满意,示意两人坐下:“看你这样子,想必有什么好消息吧!”
“还是父皇了解儿臣,”赵扩兴奋说:“子健已经从建康赶回来,他已将这次的失地全部收复了。”
这个消息让众人十分惊喜,潘太妃合上双手:“佛祖保佑,我们今年失去的地方总算是收回来了。”
大家都没说收复失地,因为还有更多的失去没有收复。韩可云可能怕大家只顾感谢佛祖,笑着说道:“真是难以让人置信,不过几个月,子健就将五州失地收复了。最让人吃惊的是在建康,他的兵马非但没有减少,还增加了一万多人。”
提到收复失地的功臣,赵惇很满意说:“子健的确让人不可思议,收复五州之地,他都打了不少仗了,还从未听说他打过败仗。更难得的是他有办法能招降那些金国兵将,如果照他这样打下去,我们不派任何军队支援,他在前方也能应付自如。”
韩可云还准备夸她那个女婿兼小叔,赵扩对她说:“皇后,你领各位太妃去逛逛。”
赵扩不但支开所有的女人,连伺候他们的宫女太监都被支走。只剩下他们父子俩,终于可以无话不谈了。“父皇,对子健的安排,儿臣十分头痛。他以国公身份收复了五州之地,前前后后俘杀十多万敌军。如此大的功劳,封个郡王也够了。但为了他着想,还不能有这些封赏。这次的儿臣倒已经想好,赐他一面免死金牌,可免三次罪。以后他继续打胜仗,不知要如何封赏。”
赵扩为了这事,已经头痛了不少日子。他相信韩㣉能收复安丰,早就在考虑收复后的封赏。赵惇暂时没有回答:“听说朝中有人想加害子健,还有人给子健泼脏水?”
赵扩稍有些惊讶:“哪有人会加害他?有些事是误会,父皇不可听它人传言。诬陷他的是卢其芳,这人居然连信誉脸面都不要了,一心想致子健于死地。儿臣也非昏君,岂会相信卢其芳之言?后又经辛弃疾点破,卢其芳才闭嘴了。儿臣没杀卢其芳,也是为子健好。”
赵扩惊讶的是赵惇居然知道这些,他不知道,赵丹进宫,已将这些全都给赵惇包括李凤娘说了。赵惇看了眼赵扩:“朝中臣子间的事,我比你更懂。清正廉明的人又有多少?子健说得不错,那些贪赃枉法之辈,多是出自读圣贤书之人。现在子健官职虽不算大,功劳太大了,难免会招人忌恨。你要想他在外面为国尽忠,就应该免除他这些后顾之忧。”
其实韩㣉的官职不算小了,淮南西路安抚使,管一路军政,不比后世的省委书记小。赵扩以为赵惇没听到他刚才说的话,重复道:“就是为了解决他的后顾之忧,儿臣才赐他一面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
赵惇摇摇头:“免死金牌有多大作用?皇帝要他死,他有一堆免死金牌都没用。这要是用来糊弄别人还有用,子健这种比我们大家都聪明的人,他岂会不知道这些?”
赵扩呆了呆,这些他还真没有考虑过。以为赐韩㣉一块免死金牌,韩㣉就会跪下感恩戴德接过去,并对他忠心得无复以加。赵扩知道赵惇说的没错,要是他真想弄死韩㣉,韩㣉有一堆免死金牌都没用。想得脑袋又晕又痛,问赵惇:“父皇以为应该如何办?才能解决他的后顾之忧?”
赵惇反问:“你说实话,你认为子健会不会成为乱臣贼子?”
赵扩有先见之明,知道他们今天要谈的话非常保密,先将大家赶走了。想了想说:“儿臣相信他不会成为乱臣贼子,卢其芳在诬蔑他的时候,也没说他有篡位的野心,只说他想当个权臣。”
这些话要是被韩㣉听到,非得气晕不可。赵扩之所以相信他,居然来自一个诬蔑他的人那里?赵惇说:“他要当权臣,让他当就是。”
“父皇何出此言?万一?”
赵扩没说将出最后一些话,赵惇知道他想说什么:“以我对韩㣉的了解,他并无多少名利心。我们先说名,他现在虽身居高位,但凭他的功劳,还可以更高,他可曾说过一句闲话、可曾以此来罢军罢政?利更不用说,他赚来的大半银子,都用来养那一万神卫军了。不为名利所动之人,在有些事上很敏感。要是我们防着他,很可能会恰得其反。这次他回来,你可认命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并且当众承诺他。在没有统一天下之前,都让他任此职,除非他有特殊原因,否则会一直让他任下去。”
赵扩深深吸了口凉气,天下兵马大元帅这个职务,在前面还比较普遍,宋朝仅有一人当过、宗高宗赵构。天下兵马大元帅,可以指挥天下的兵马。宋朝虽对军队管得严,凭韩㣉这样的脑袋,当上这个职务后,想推翻他赵家简直易如反掌。“父皇为何要如此?是人都会变,就算他不变,万一他那些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