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不忍见兄弟间互相残杀,安排了一次家宴。在齐王府,妄图利用一次小小的家宴,缓和兄弟之间的矛盾。那一晚,瑰丽辉煌的宫殿内,受邀之人如约而至,倒也觥筹交错,一派和气。但是李渊仍然太天真了,他所期待的兄友弟恭的局面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秦王与太子的斗争早已呈现白热化。谁肯偃旗息鼓?何况是面对诱惑力极大的皇位。李世民施苦肉计,诬陷李建成下毒,光明正大挑起了战争。但在长安,李世民处于劣势。李建成毕竟是太子,皇太子的地位,大多数王公贵族,有权势之人仍然拥护。毕竟他才是合法继承人,是正统。内宫里大多数人都已被李建成收买,李元吉的加盟更是如虎添翼。再者,大家都看得出来,李渊明显向着李建成,皇帝的偏袒之心,路人皆知。李渊的偏向导致朝中官员像墙头上的草,随风而摆。李建成在皇位争夺中已占绝对主动的地位。李世民的形势如此严峻,面对这样的境地,他仍然沉着冷静,只是他的幕僚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已然是深夜了,高府上没有儿子的身影。高骏铭有一个冲动,要去秦王府一趟。他想着想着就动身,骑马来到秦王府。正巧李世民也未休息,清醒得很。高骏铭跟着他来到书房。李世民的书房建设得较为隐秘,与前堂隔着一片竹林,要沿着石板路一直走,穿过竹林才能到达。书房周围还有几间一模一样的房子,初次来这儿的人大多分不清到底哪里是书房。不是李世民信任的人也根本到不了这里,就连高骏铭满长安布的眼线也都到不了。他也不会在这里布眼线,因为小子昂在秦王府,他不能置子昂于更甚的危险之中。两人一进书房,李世民随口说了句:“高大人请坐吧。”
高骏铭坐下之后,李世民烧了壶热水,泡上茶,喝着茶水,之后两人就一直沉默着。李世民先出了声:“高大人啊,你从前的主子还真是沉稳,并没被本王激怒。”
高骏铭自然不喜欢听到“从前的主子”这样的字眼,李世民自己也觉察到自己刚才这句话说得很不高明。然而高骏铭又怎么敢介意呢?他凝想了片刻,说:“既然已经撕破脸,就没必要再继续缠斗了,快刀斩乱麻,解决目前局面的办法就是——”他停住了,李世民没说话,只是直盯着他,片刻间,高骏铭坚定地吐出四个字:“政变夺位。”
“高大人说什么呢?”
其实李世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有人代他说了出来,“外面的人听见了还得了?”
“属下说的这话,只有天知地知您知我知。”
之后,两人再度陷入沉默。须臾,李世民终于起身:“本王累了。”
李世民没有逐客之意,但高骏铭知道这个时辰也该走了,他起身跟在李世民身后吞吞吐吐道:“殿下,能……能否让属下见见子昂?”
李世民心想,就算高骏铭今晚有功,奖赏他了,遂带他来到高子昂的住处。其他的孩子们都歇下了,小子昂的房间还亮着灯,不知在用什么功。高骏铭一进到他的屋里,高子昂见父亲来了,连忙起身,欢快地扑到他怀里。夫子俩沉静了片刻,高骏铭问道:“子昂在干什么呢?这么晚还没休息。”
“儿子在温习白天的功课。”
小子昂看见李世民也跟了进来,马上请安,“见过秦王殿下。”
“起来吧。”
李世民赞叹说,“小少爷这么晚还在学习,精神可嘉啊!”
高骏铭陪了儿子片刻过后,这下是不能不走了。回到高府的他迫不及待将高子昂的一切向谢惜文报告:“夫人,放心吧,今晚我在秦王府见过子昂了,他没胖也没瘦。”
听高骏铭如此说,谢惜文又眼泪汪汪了起来:“孩子一定也想我们,这么晚还没有睡。”
“夫人,别担心了,这种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身边的这些人,无论文臣还是武将,不用问,个个都是要“起义”的啊!在此种情况下,李世民想到了智阳,他总认为智阳的决定大概就是历史的走向。所以他再次来到隐雾山,找到智阳:“大家已经逼我出手了,想问问先生的意见。”
智阳深知,李世民此时只是犹豫,他并非没有想法:“殿下,在这幽静的山林之中,希望您能想清楚,做决定。不枉殿下您跑一趟,也不辜负这满眼的山水。”
“想听听先生的意见。”
“殿下,在您身边之人被除掉之后,您不是在各方笼络人才吗?您早就不是一个人,您手下的大批文臣和将帅之才,不放手一搏,他们岂肯甘心?”
智阳才说第一句话,李世民就听出来了,他是赞同政变的。“胜利者流芳百世,失败者身败名裂。如若太子顺利登基,殿下若是失败者,下场不止于此。殿下您功高震主,到那时,您又会是怎样的下场呢?”
李世民仍犹豫不决:“本王虽然知道大祸即将来临,但仍然准备等东宫动手后再行动。”
“先发制人,而不是再次想办法反击太子的陷害。弱肉强食原本是丛林法则,我们人是有感情和感觉的。但是自古无情帝王家,没有爱情也没有亲情。皇权面前没有兄弟,也没有父子。何况当今朝中局势让人感到窒息,殿下您心怀天下,如何能容忍?必要的时候需要快刀斩乱麻结束这种局面。”
李世民听出了智阳的意思,他不仅仅是赞同甚至是支持。他只好说出令他最忧虑的一件事:“用此种方法得来的皇位,怎能服众?”
“自古以来,都是为帝者先坐上龙椅之后,再迫使那些不尊奉者为尊奉。再者,智阳相信您能给万千苍生一个他们想要的天下!”
李世民的目光终于有了变化,他的目光那样热烈,脸上泛起复杂难明的神色。智阳仍然支持他:“殿下战场上杀伐决断,战争原本就是残酷的,您放手去做吧。”
忽而智阳也转向了忧郁,“只是您怕是要背负历史的骂名。秦王殿下,首先如今的朝廷乌烟瘴气,其次为了天下苍生,您不肯做出牺牲吗?”
此时的太白金星大白天高悬于天际,太白异象,意主更替。正当两人深思着的时候,李婉宁和陪同来的几个下人闯入茅屋。“师傅!”
李婉宁刚进门就高兴地喊着。李世民不怿。李婉宁一看师傅和另一个人表情很严肃,她意识到打扰到他们,便说:“师傅有客人呢,我们一会儿再来玩。”
说着就退出了茅屋。李婉宁岂知道让她隐约窥见的可是权力争夺的世界一角。李世民竟然也没有问“这个小女孩是谁?”
,不过是个小毛娃子,他没有兴致,只是从不悦恢复到了方才的严肃。一直在深思的李世民也没有拿定主意,可是方才这小女孩闯入的那一瞬,他仿佛有那么一刻已然下了决定。既然智阳这里来了人,那就该走了。“先生,本王这就回府了。”
“我送送殿下。”
智阳出来送李世民,望着他的背影,眼见他逐渐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智阳望着远方,口中淡淡说道:“殿下您自幼志存高远,心怀天下,不能登上皇位,如何对得起自已的一腔报负?”
其实这也是智阳的心愿。头顶上的一片天渐渐乌云聚集,越来越多,他叹了一声:“要变天了。”
李婉宁看到人已经走了,就又走了进来。“师傅!”
她再次清脆地喊了声。“婉宁丫头,最近教你画画,你练得如何?”
李婉宁充满自信地说:“师傅检查就是了,我回去又练习了好多呢。”
说着,示意下人把画拿给智阳看。智阳接过画,欣赏一番,不住赞道:“婉宁的画技提高不少啊。”
“嘿嘿。”
李婉宁最喜欢画梨园,一年四季她都喜欢待在梨园,尤其是春天梨花盛开的时候。在这样的环境里,支个画架,画着最爱的梨花,简直不要太享受。智阳耐心地一点一点地点拨着她的画,李婉宁学得非常认真,也非常开心。智阳看着可人的婉宁,心里很舒服。要是跟所有人在一起的感觉都跟婉宁一样该多好,这世界该有多单纯而美好。然而一切对美好的呼唤都只是人们的一厢情愿而已。刚刚送走秦王,又来面对婉宁,这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世界啊!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将要发生一场浩劫。他看着单纯的婉宁,心说,丫头,以你父亲的官位,你可知这次你父亲也必会参与到这场生死浩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