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纽约,布鲁克林,贫民窟。 “哥哥……”有人在黑暗里轻声地呼喊。 真烦!谁家的小孩跑丢了? “哥哥。”
稚嫩的嗓音又响起。 真烦真烦真烦!哥哥?这里没有! “哥哥……那我走啦……”孩子低声说,声音渐渐远去。 老唐心里忽然有点不忍心,那个渐渐远去的声音,透着一股孤单,让人想到那个孩子远去的背影,像只被抛弃的小猎犬。 “好啦好啦好啦!你家住哪街哪号哪门?你那个靠不住的哥哥叫什么名字?我送你回家!”
他刚说完,眼前漆黑的场景消散,显露出古朴的华夏风宫殿。 一名长相和他一模一样的男子,在阳光中席地而坐,穿着一袭白衣皎洁如月。 眼前所见的是一朵白色的茶花在粗瓷瓶中盛放,隔着那支花,又有一位同样穿白衣的孩子,手持一管墨笔,伏在案上一笔一画的书写。 原来这孩子没走,他耍我?老唐想。 白衣男子很自然地将桌上那盘青翠欲滴的葡萄,摘下一小串,隔着桌子递给那个同样穿白衣的孩子。 孩子抬起头来,眼睛里闪动着惊慌,像是警觉的幼兽,“哥哥,外面有很多人。”
鬼扯吧?这么安静的,老唐想。 可是白衣男子自然而然地说了另一句话: “也许会死吧?但是,康斯坦丁,不要害怕,有我在。”
“不害怕,和哥哥在一起,不害怕……可为什么……不吃掉我呢?吃掉我,什么样的牢笼哥哥都能冲破。”
孩子认真地说。 吃掉……你?我去,食人族吗?老唐想。 “你是很好的食物,可那样就太孤单了,几千年里,只有你和我在一起。”
男人说: “可是死真的让人很难过,像是被封在一个黑盒子里,永远永远,漆黑漆黑……像是在黑夜里摸索,可伸出的手,永远触不到东西……” “所谓弃族的命运,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死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在我可以吞噬这个世界之前,与其孤独跋涉,不如安然沉睡。我们仍会醒来。”
老唐想,这台词真拉风。 “哥哥……竖起战旗,吞噬世界的时候,你会吃掉我么?”
孩子看着男人,澄澈的瞳子里闪动着……期待。 见鬼!这是什么“我们是相亲相爱的食人族一家”的话剧桥段么?可你们的家庭伦理真的好奇怪!老唐想。 “会的,那样你就将和我一起,君临世界!”
男人轻轻地点头,声音里透着冷硬的威严,像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孩子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了他,他茫然地喝了下去。 “我要走了,哥哥,再见。”
孩子起身。 “再见,”男人轻轻点头,“记住,人类,是不能相信,千万要小心。”
又是句奇怪的台词,没头没脑的。 孩子出门去了,在背后带上了门,他听着孩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完全消失了。 他忽然有点害怕,他心想男人真是昏头了,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放他自己去街上走,给人拐跑了怎么办?真不知道孩子得走多远的路才能找到哥哥。 他突然变得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的时候,他起身往门口跑去。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俨然变成了那个白衣男人。 他推开了门,炽烈的光照在他的白衣上,不是阳光,而是火光。燎天的烈焰中,城市在哭号,焦黑的人形在火中奔跑,成千上万的箭从天空里坠落,巨大的牌匾燃烧着、翻转着坠落,上面是“白帝”两个字,这里简直是地狱。 城市的正中央,立着一根高杆,孩子被挂在高杆顶上,闭着眼睛,整个城市的火焰,都在灼烧他,就像是一场盛大的献祭。 老唐觉得心里真痛啊,真像是有把刀在割,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人就此失去了,就因为他犯了某项错误。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确实没错,他就是个孩子的哥哥。 “康斯坦丁。”
他喊出了那个名字。 他猛地坐起,在下午的阳光中睁开眼睛,呼吸急促,全身都是冷汗,外面是高架轻轨经过的噪音。 他忽然觉得这声音那么悦耳,提醒他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所在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人世。 Yesterday once more(昨日重现)的旋律响起,这是一首美国经典老歌,也他设置的手机铃声,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上面赫然显示着: 路明非。 十分钟之前。 伴随着巨大的噪音,白色涂装的的飞机慢慢下了云层,落在了纽约肯尼迪机场的跑道上,滚轮碾过灰黑的沥青,慢慢降下了速度,直到停稳。 路明非拿着自己的行李从通道里走出,他带的行李很少,只有一个小尺寸的行李箱,里面装了一些需要换洗的衣物还有一台外星人牌的笔记本电脑。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美国时间:17:30。 他松了一口气,看来运气不错,最起码飞机没晚点。 来之前,他和老唐通过电话,让他记得来机场接自己。 结果路明非四顾一圈,除了看见些举着Lady Gaga牌子的狂热粉丝,丝毫没有看见老唐那张贼兮兮喜相的脸。 “难道我被放鸽子了?”
路明非疑惑的拿出手机,拨通老唐的电话,过了一会儿,那边才接通。 {通话}: 【喂老唐,你干嘛呢,不是说好来接机的吗?临阵脱逃了是吧?】 【啊哈哈……抱歉抱歉,一下子睡过头了,我这就出发!】 “嘟嘟嘟……”电话挂断。 路明非走出机场门口,这里人流如潮水,连绵不断。明晃晃的灯光有些刺眼,似乎要把每一处角落都照亮;温柔甜美的女声播报时不时响起,提醒着粗心的旅客们,他们搭乘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这里不断有人在重逢,又不断有人离别,隐隐的笑声和抽泣都能听见。 肯尼迪机场就像是个现实版的巨大剧场,每一个人都是台子上的主角,在这里演绎着悲欢离合阴晴圆缺。 路明非也是其中的一位群众演员,他正忙着和苏晓蔷煲电话粥呢。 尽管小天女自己都事情还没忙完,但她话里话外都在说让他小心点,说行为举止不要再向国内那么张扬了,美国这里虽然发达,但是每个人都可以持枪,指不定遇上哪个疯子就得吃花生米。 路明非让她别担心,他这在机场呢,安保肯定没问题,反倒是关心起她来了,询问她有关于近期的情况。 于是苏晓蔷就开始抱怨起来了,说办完了入学手续之后,竟然还有一些她老妈给她安排的商学培训。 尽管她不情不愿的,但是架不住路明非把米哈哟交给了她和她老妈管理。 作为米哈哟的老板娘,她觉得自己不能拖路明非后腿,她要学习她老妈朱莉娜那样,成为一名精明能干的贤内助。 路明非顿时感动,于是两个人又开始你侬我侬的谈情说爱。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打雷似的声音响起: “嘿,兄弟!我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