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告诉白手,听村里人说,爷爷和奶奶要在村里过年。 不仅如此,二叔一家和三叔一家,也都要在村里过年。 因为在部队当兵的小叔,已在部队结了婚,按照风俗习惯,还得回村里再办一次婚宴。 原来如此,白手好奇的问道:“妈,你咋知道的?”
母亲道:“你玉兰婶子来过了,她让我帮她裁衣服,就顺便告诉了我。”
虽然母亲行动不便,身体不好,但她心灵手巧,会做鞋更会做衣服,裁剪缝都拿得出手。 白手和弟弟妹妹们的衣服,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虽然村里人不待见白振兴和白手父子,但对郭彩娥和其他四个孩子不错,特别是那些妇女,常来家讨教做衣技巧。 “噢对了,手,你玉兰婶子说,童九阳的脚伤还没好,你要有空,让你帮着整整她家的菜园子。”
白手应了一声,这才想起,他有好些日子没向方玉兰“汇报”练武心得了。 现在满脑门的心思,全在钱上,白手哪有时间练武。 “妈,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要生气啊。”
“是去帮陈翠花看家护院的事吧。”
白手吃了一惊,“妈,这你也知道了?”
“你和你二弟晚上都出去,我能不知道?我问了你二弟,他全告诉我了。”
“妈不生气?”
白手陪着小心问道。 母亲叹道:“唉,你是为了咱这个家,妈怎么生气?手,委屈你了。”
白手拿出昨晚陈翠花给的六块钱,还有小栓给的三角和白当给的两角。 “妈,咱们现在已经有了十三块多了。你放心,今年这个年,咱一定好好过,我一定让弟弟妹妹们高高兴兴。”
“手啊,这点钱不够,过了年,你弟弟妹妹们还要上学呢。”
白手安慰道:“妈,你不用管,我有赚钱的办法。”
白手把钱交给母亲,母亲不接,让白手保管,她怕白手他爸突然又“杀”回来。 “手,还有个事。你小叔待你不错,他要请咱们去吃喜酒,你去不去?”
“不去。”
白手回答得干干脆脆。 “这不好吧。”
白手苦笑道:“妈,去吃喜酒,就得随份子钱。咱村的规矩,一个人起码一块。咱家六个人,最少要随六块的份子钱,我舍不得啊。”
这个理由,让母亲无话可说。 还有一个理由,白手没说,但在心里装着。 爷爷奶奶,还有二叔三叔他们,除了不待见他,对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也不怎么样,受着他们的白眼吃喜酒,不吃也罢。 过了一天,弟弟妹妹们放了寒假。 怕弟弟妹妹们碰上二叔三叔他们,白手严令不许出门。 再过一天,小叔带着小婶回到了村里。 手扶拖拉机突突响,载着小叔小婶,从村西头进村,白手家是必经之处。 村里一大半人出来看热闹,也是迎接小叔两口子。 白手坐在院子里,头也不抬,忙着拿竹丝补畚斗、畚箕、箩筐、草篮。 四个弟弟妹妹,二弟白当和大妹白米,一个帮大哥干活,一个帮母亲纳鞋底。两个都很争气,硬是不起身,对外面的热闹视若无睹。 三弟白面和小妹白雪,还没真正懂事,很想去看热闹。但大哥早有命令,让他二人坐在石桌边,老老实实地看书学习。 可爷爷奶奶家离得有点近,那热闹声此起彼伏,俩小屁孩哪有心思看书。 三弟和小妹凑到了大哥身边。 “大哥,咱有问题可以讨论讨论吗?”
说话的是三弟白面。 “啥问题?”
白手头不抬,手不停。 “大哥,咱爸卷走了咱们全部的钱,你好像不是特别生气,这是为什么?你又好像特别的恨爷爷奶奶和二叔三叔,这又是为什么?”
白手不吭声。 小妹抓住大哥的胳膊,一边摇一边道:“大哥,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白手最喜欢小妹,“老二,老三,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三妹道:“我不知道。”
二弟道:“我知道。要不是爷爷奶奶把咱爸送给童爷爷,咱爸就是白家的老大。爷爷奶奶都是吃商品粮的,他们退休了,肯定是咱爸优先顶替上班,就像二叔三叔那样。那咱爸要是上了班,咱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咱们也就不会这么穷,咱们也能住在县城里。”
小妹道:“那咱们,那咱们不就每星期都能看电影了么。”
二弟继续道:“爷爷奶奶太不公平了。”
大妹道:“爷爷奶奶不要咱爸,那是封建迷信。”
小妹道:“大哥,咱们要跟封建迷信作坚决的斗争。”
白手笑了,“小妹,那如果小叔来叫你去吃喜酒,你去不去啊?”
小妹马上犹豫了,“大哥,小叔对咱们不错,还偷偷给咱们寄书寄书包呢。”
三弟也道:“就小叔对咱们好。还有,还有姑姑也还好。上次我把饭盒丢了,中午没饭吃,还是姑姑送了我两个馒头。”
大妹哼道:“两个没骨气,一对软包蛋。”
白手放下手中活,正要开口,就看到院门口站着一个军人。 正是小叔白振阳。 白手张张嘴,想叫“小叔”,但叫不出口。 弟弟妹妹们都看着大哥。 白振阳笑道:“手,你啥意思啊?连小叔都不认了?”
破墙边,不少人在看热闹。 白手冲二弟点点头,“当,你去开门。”
“不去。”
白当傲然摇头。 白手再看向大妹。 “大哥,这事我不听你的。”
白米也挺硬气。 白手只好冲着三弟和小妹道:“你俩去。”
白面和白雪小跑着去开门,开了门,还怯怯地叫着小叔。 白振阳走进院子,两只手都拎着东西,吃的用的都有。 白振阳先进屋去看大嫂。 三弟和大妹跟进。 大妹小声骂道:“两个叛徒。”
白手没有起身,还在修补一堆竹器。 二弟也倔,跟着大哥有样学样。 过了一会,白振阳从屋里出来,走到白手身边,笑着就地而坐。 二弟和大妹急忙起身走开。 白振阳从军装兜里拿出五张十元面值的钱,放在白手面前翻放着的箩筐底座上。 “手,你爸的事我听说了,这些钱你先拿去用。”
白手脸色一变,顺手拿起了那把篾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