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们介绍一下,我的爸爸妈妈,只有我一个小孩子。不过我爸爸的姐妹,也就是我的姑妈们有几个孩子,他们也就算作我的表兄弟姐妹。至于我的妈妈,她只有很久没联系的亲戚,对我而言也是遥不可及了。稍大一些的表亲,他们在亲朋聚会的时候和我们小孩子是说不上话的,他们顶多弯下腰来,笑笑地看着我说:“欧伦,你都这么高了,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呢。”
而和我年龄相当的,只有表姐妮雅和表弟乔治。乔治和我简直无话不说,他只比我小五个月,不过个子比我矮上一些,他们说他是先天的营养不良。为了让他在学校不受欺负,这是我个人的猜想,所以姑妈才让他晚一年上学。所以他要比我低上一级。他的视力也不太好,戴着一副眼镜,他说他一点也不喜欢眼镜,不过我倒是觉得他戴着眼镜很酷,尤其是他一边的眼镜上还蒙着一块黑布,像个绘本里跟海妖斗智斗勇的海盗头子。那天大人们在露台上聊天,桌子上摆着酒,他们显得很快活的样子。我拉着乔治偷偷溜到花园里,月亮露出一钩子在天上,但太阳还未情愿离开。蓝的有些深了的天顶在我们的头上,我们就潜伏在墨黑的灌木里。我随手摘了一片叶子,比划了比划,然后遮在我的一只眼睛上。乔治看着我的样子有点奇怪,我却伸出一只手来,摆出电影里决斗的姿势:“拔出你的武器吧,乔治船长!我要和你这样的真汉子一决高下!”他皱着的眉头突然展开了,他呵呵地笑着,也摆开了决斗的架子:“好啊,不过你注定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出于对他眼镜上那块黑布的好奇,我问了我妈妈。妈妈拉着我的手——那时我们正在路上走着——她认真地看着我:“你觉得乔治戴的黑罩子奇怪吗?”
“不,他就像个船长一样酷!”我也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你知道,有的小朋友的眼睛不太好。乔治他的眼睛是弱视,而戴眼罩可以帮助他,等到他的视力恢复了,他就可以摘掉眼罩了。”
妈妈仔细地跟我说道,好像怕我听不懂一样。我有点失望,脱口而出说:“那样,乔治就不酷了啊。”
妈妈笑了出来,她轻轻拍着我的背,笑声那么好听,让我知道她理解我的怪想法。再次见到乔治,他也开始上小学了,他跟我说:“表哥,我以前特别崇拜你,觉得你上了小学,你什么都懂。现在,我跟你一样,也是一个小学生了。”
我本来对他的前半句话挺满意的,听了后半句,我仰着下巴,用我钢琴家的手抠着钢琴家的另一只手:“怎么,你现在就不崇拜我了?”他依旧露着他幼儿园小朋友似的笑容,咯咯地对我笑道:“你依旧比我高一级啊,你还是懂得比我多。”
我像妈妈拍我一样,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孩子。”
我们各自沉默了一会儿,我才想起班里最近要办舞会的事儿。“乔治,我有个事,很麻烦。我们班里要办舞会,而有两个姑娘都想当我的舞伴儿。”
“是吗?你喜欢哪个?”乔治一只手放在我坐的大理石台沿儿,另一只小小的手支着他的脑袋。我故意叹了口气,“唉,可别说了,伤了哪个姑娘的心我都过意不去噢。一个叫露西,她心气儿很高的,我们班里的谁她都看不上,她说了只要我做她的舞伴否则她宁愿不参加舞会了。另一个叫艾达,我平常对她不赖,所以她觉得我是个绅士,也非闹着要我做她的舞伴呢。”
乔治露出很羡慕的样子:“真羡慕你啊,表哥。你这么聪明,长得又帅,女孩子们都争着要跟你搭伙儿。像我这么又矮又小,还戴着一副蠢眼镜,没有女孩子会愿意跟我去舞会的。”
乔治抿了抿嘴,接着说道:“不过我觉得,你要是打定主意了要跟哪个女孩一起去,你就应该跟另一个说清楚,不要让另一个去参加舞会没有时间找舞伴。”
“表哥,你这么善良,你一定会说清楚的对吧。”
他的眼里满是让我受之有愧的崇拜。不过年轻人困的早,很快就迷迷糊糊的乔治被姑妈带走了。还沉浸在我的风流形象的我,还想分享我的风流韵事,于是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表姐房间,她正在画画,知道我来了头也不抬地说道:“小孩,偷偷摸摸地进我房间干什么,你家长没教你要敲门吗?”
我有些生气,心想妮雅你的房间又没有关门。不过为了不影响我接下来的聊天兴致我并没有跟她回嘴。“你知道吗?我们班要办舞会了。”
我试探性地说道。“小孩,我奉劝你,别抱太大希望,那种舞会很无聊的。”
她继续认认真真地画着。“不是,我是说,选舞伴这种事让我很伤脑筋。”
我急忙解释道。“哦?没有人看得上你吗?”
她抬起头,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我起来。“怎么可能。有两个女孩都邀请我了,她们都让我做她们的舞伴。”
我以很快的语气回复她,这样说还不过瘾,我又补充道,“到那时,我说不定要带着两个女孩参加舞会呢!她们都那么崇拜我,我会成为舞会上的明星!像我这么聪明,这么帅,参加舞会就应该配两个姑娘!”这话一说出口,我就有点害羞了,可我还是站在那,摆出很自豪的样子。“得了吧,我看你说的全都是谎话!根本没有姑娘看得上你这样的大话狂!这么小倒是不知道脸红,我还要告诉你父母,你就是个大话狂!”妮雅突然站起身,我吓得往后靠了靠,她却哼着歌蹦蹦跳跳地从我旁边走了。她哼着歌的声音远了,我便凑到她书桌前,看了看她留在桌子上的画,小心地装到了书包里,出于胸中灼灼燃烧的报复心理,我打算把她的这幅画找个没人的地方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