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恩和马修之间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了。
他们根本不可能达成什么共识,马修自己代表不了美国魔法国会的意见,乔恩也不能代表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两个人。
乔恩这样劈头盖脸一顿喷,也不会因此就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美国魔法国会就算真的丧心病狂决定要和伏地魔联合,也不会带来任何改变。
就像斯内普说的那样,决定巫师战争胜利的关键,永远只在区区几个人之中。
在和马修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之后,乔恩才朝着蜘蛛尾巷斯内普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莉莉身上带着他的羽毛已经在那个位置停留很久了,现在应该也已经有了一个结果。
虽然这个结果在斯内普离开的时候,他其实就差不多也能猜得到。
来到了斯内普家,门并没有锁,乔恩很轻易的就推门走进了杂乱的客厅中。
房间中只还有一个人站在。
莉莉就站在被拉上的窗帘前,正午的阳光被那棕色的帘子所遮挡,只透露出了橘黄色,宛如傍晚时分一样霞光。
在这样的背景衬托下,客厅中的这一幕就像是已经进行到结尾的默剧。
有着油腻长发,穿着深色长袍的中年男人就这样扑倒在地,他的身下,有一滩触目惊心的血红正在朝四面八方蔓延。
莉莉就这样握着魔杖,如同一尊石塑般站在斯内普的尸体前,她一动不动,甚至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就这样静静的低着头,看着地面那已经逐渐变得冰冷背影。
乔恩也没有说话。
他在进来以后,就默默的转身关上了门,将这一出舞台剧没有公开于室外,只是将这样最终的结果掩藏在两个人的视野中。
这样的安静持续的很久,空气因为长久的保持静谧,甚至能让人用心去感知到那飞舞在空气中灰尘。
直到莉莉那略显沙哑的声音在这片封闭的空间中响起。
“这个世界其实最难改变的,就是人。”
“言语永远都是无力的,只有已经发生的事实才能让人总结到教训,但那个时候还有什么用?”
“他人的原谅真的可以揭过错误本身吗?从来都不会,错了就是错了,无论怎样的道歉,弥补亦或者是用另外一个错误来掩盖这个错误,都没有办法修改错误已经发生了的这个客观事实。”
“巫师都是感性的,因为魔法需要我们感性,但在成为感性的巫师之前,我所接触到的一切都告诉我客观没有办法被人的主观所改变。魔法扭转了这件事,但它终究不是万能的。”
她抬头看向了乔恩,那张脸上没有激动没有兴奋更没有仇恨和愤怒,她仍是那样平静,平静的就像是今天和以往的每一天都一样的平常,她和乔恩还在继续寻找着斯内普的踪迹,现在正在计划着中午该吃什么样的午餐。
“很多人都以为我现在活着只是为了复仇了,乔恩。”
她结束了那段不知道是不是在自言自语的话语。
“但其实有些时候我在想,我所要做的事,并不是复仇,而是要为了死着的人继续活着。那些所谓詹姆和哈利肯定想让我开开心心安全快乐的活下去的话其实都是在自欺欺人,怎么样才能是为了死着的人继续活着?该做的就是让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记得他们。所以我要找到虫尾巴,找到斯内普,找到伏地魔,让他们一直都知道还有一个活着的女人每时每刻都在惦记着他们,而之所以这样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曾经和一对父子的死有关,这对父子——詹姆·波特和哈利·波特,会成为他们心底始终都无法忘记的名字,因为有人代替着他们活着。”
“现在进度已经完成两个了。”
莉莉在斯内普的尸体前蹲下身。
“能继续帮我一个忙吗?”
乔恩看出了她想要做什么,一边点头一边走到了斯内普的尸体前,两人一前一后抬起了他,接着莉莉使用幻影移形。
下一刻,他们的身形消失在了这个房间内,而在那座伫立着无数墓碑的海崖,他们重新出现。
这里的天气很好,湿咸的海风带着温润的阳光洒在了这片墓地上,还有浪花轻拍在礁石上的声音为之作伴。
莉莉显然早已深深的将那一大一小两块墓碑的位置记在了脑海中,她带着乔恩没有半点差错幻影显形的地点就在那两座墓碑前。
而就在他们的身边,还有一小片散乱的白骨,一颗骷髅就树立在这片白骨的最上方,海风将这个骨头吹散,但依稀还能看出,骨头的主人在血肉被完全腐蚀之前对着那两块墓碑保持着的是下跪的姿势。
莉莉没有让斯内普的尸体像虫尾巴之前那样,对着波特父子的墓碑跪着,而是就这样将他平放在了墓碑前。
海风吹起她红色的长发,白色海鸥在不远处的海面上空发出一阵像是悲伤的鸟鸣。
“不是我杀了他。”
莉莉坐在了墓碑前,她抱着膝盖,将下半张脸藏在了双腿中。
“他的在来之前,就把自己的魔杖给折断了,由始至终他都没有要伤害过我的意思,他之所以找到我,只是想要求死。”
乔恩正在一个一个的将周围的那些墓碑上的鸟屎和污渍清理干净,同时修补着一些已经被风化了的石碑。
他没有去听莉莉去说些什么,一家人在一起总是要有一些私密空间,乔恩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要保持必要的距离。
“他从来都没有对不起过我,和你之间也从来都没有谁对谁错,他唯一对不起的只有哈利。”
“所以我杀了他,是为了哈利,詹姆,希望这一点你不用介怀,就像我对他的态度一样,做过的错事就是错了,这话对你也是如此。但他最后说的那些话,第二次骂我是个泥巴种,我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他不想在这样求死以后,还让我会为他这种的等同于自杀的举动产生什么不好的心理,于是他为了自己的死做了一番力所能及的铺垫。他想的很周到,心意我也领了,但其实就算他没有这样的表演,我也不会有什么愧疚或者伤心。”
莉莉静静的说着,就像他们一家人还坐在一起,詹姆刚喝完一杯白兰地酒发着牢骚,哈利高兴的坐在婴儿座椅上摇着小天狼星送给他的魔法幼儿沙锤,而莉莉则数落着丈夫的不是,和她自己今天遭遇到的人。
“我分的很清楚,人不能把其他人当成自己想象出来,填补出的东西,那样会下意识的将他尽可能的美化或恶化。我怀念且记着儿时斯内普帮助我与我一起相处的一切,但那只能是一段美好的记忆。那个时候的西弗勒斯不是之后进入霍格沃茨的斯内普,正像我经常给你说人是最复杂的生物一样,好与坏从来都不绝对,但坏从来都不该被好掩饰过去。”
“我曾经在你们面前许诺过的,现在还差一个人。是他亲手杀了你们,我没有办法保证我肯定也会像今天这样把他的尸体带回来,那个男人做过更多罪无可恕的事,我们一家只是他一生中的一个缩影,现在的凤凰社会变成今天这样的规模就是因为像我这样,像你们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但即使是这么多的人在一起,仍旧不能敢百分百保证我们已经能成功杀了他,这很难,不过很多人都努力在去做,就像这片墓地每年都在扩大,墓碑就像是会自己生长一样不断的变多。”
莉莉平静的说着,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脸上出现了两道泪痕。
“我们已经经历过的悲剧不能再继续发生了,詹姆、哈利,为此而死的人不该再继续出现了,后面还有很多孩子在等着,等着见识到神奇的魔法,接触到和平的魔法界。这片土地上每一具尸骨所承载着的不仅仅是他们口中的复仇,不只有那样的仇恨。”
“还有未来,我们每个人对未来所有的希望。”
“希望你们能知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一直都是。”
就在莉莉说着的时候,乔恩就站在山崖边。
他眺望着远处的海面,大脑在这个时候无比的放空,什么都没有去想,海风吹起了他额前细密的发丝,也吹起了他长袍的下摆。
正午的阳光正在慢慢往西面偏移,正如世间一切的一切都在进行着,从未改变的循环一样。
......
“今天的太阳真的很不错,对吗?”
那具属于原本姓“库利巴利”女巫的身体,正在背靠在一张长椅上,眯着眼睛看向正在从最高空一点点西斜的太阳。
距离他身前三米的位置,一个男巫正颤抖的匍匐在地,他不敢去抬头,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回答这样一个问题。
“但就算太阳再不错,它也一样的不公平。”
女巫的声音并不显得软糯,倒是有些中性的冷冽,“地面上的万物不是每一样都能体会到它的温暖,大树可以,高山可以,海洋可以,但我们脚下踩着的这片被草地所覆盖的泥土它们就不行。”
男巫将头埋的更低了,像是恨不得立刻就融入这片从未被阳光温暖过的土地中。
“所以为什么有些人就是不想要去当天上,那永远都能普照着阳光的云,让世间的一切都能感知到它的雷雨和风暴,反而要去亲近地上的泥土呢?”
“我给了他去当云的机会,一直都有,这是为他曾经一次最正确决定的奖赏,但他从来都不知道珍惜,甚至愿意为这样的污泥去死?”
“库利巴利”轻笑一声,他看起来很愤怒,却又没有办法让人用愤怒这一个词来称呼他脸上的表情和所说出的话语。
男巫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都当一个哑巴,不管什么,他必须都要说一些话。
“有些人没法能体会到主人您的慈悲!您已经对他仁至义尽!这是他咎由自取!”
女巫端起了一杯红茶,自从他换了这个身份以后,像是就喜欢上了这个,温热的水可以抚平某些没有办法改变的生理现象。
“他咎由自取我没有意见,但他把那件东西送给了邓布利多。”
“属下一定尽力去抢回来!”
男巫咬着牙说,“现在他们肯定还没有离开英国,我们查到了他们的幻影移形踪迹,虽然他们的落点有很强的屏蔽,但相信魔法部内会有人解决!”
他得到的这是一个冷冷的回答。
“我讨厌空话,你跟了我很久,应该知道的。如果你们真的能做到这样的事情,那也不会把我当主人了。”
男巫身体颤抖着,不知道该怎么给出新的承诺。
女巫失望的摇了摇头,他放下的茶杯,带上了宽沿的尖顶帽子从椅子上起身。
“东西给邓布利多就给他了,现在我不管你对另一个我怎么交代,用最快的时间把魔法部神秘事务司掌控在手里,所有的缄默人能收买的收买,不能收买的让他们自己发生意外,然后全部换成属于我们的人。神秘事务司的工作依旧照旧,魔法部交给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但那些已经失效了的东西都给我看管好,如果遇到了特殊情况,就把它们扔进死亡厅的帷幕后。这点小事,你们总归能做吧?”
男巫大声且坚定的回答道。
“有无数的纯血都在怀念着您的到来!我们的主人只有您一个人!您的命令就是我们每个人所前进的方向......”
他拍着马屁,说到这的时候,忽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停顿了片刻后,接着才开口犹豫的问。
“但关于巴蒂·克劳奇那边......我们试着联络过他,可他一直都没有表明他的态度,他又深受另一个您的信任,我想......需不需要由您来和他接触一下,让他知道自己的忠心到底该给谁?”
“库利巴利”只留下一个背朝着阳光的背影。
“谁都不用去管他,就当从来都没有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