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
阳夏糊里糊涂地睁开眼睛。昭霁抬起头,一脸迷茫的盯着她,“怎么啦?”
“我...梦到有可怕的东西在敲窗户!”
昭霁放下书,看向窗户。她摸了摸阳夏的脑门,阳夏好看的金色头发沾满了汗水,像一堆干草一样把脸全都遮住了,昭霁温柔的帮她擦干了汗水,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我去看一下哦。”
昭霁起身把被子好好的盖在阳夏身上,跳下床去,轻轻拉开窗帘,站在明净的玻璃前踮起脚认真的张望了一会。“啊,有的!”
她转过身来,嫣然一笑,“是月亮在敲!我刚才看书没有注意到,月亮可能等得不耐烦了就跑到你的梦里去了。”
“不是的...”阳夏却仍旧皱着眉头,不受控制的发了发抖。她表情痛苦的咽下一口唾沫,目光涣散,一反常态没有赞美昭霁编造的美丽童话,“我...头有点疼,喉咙也是...”“啊?”
昭霁顿时陷入慌张,她赶紧跑回床边,跪在冷冰冰的木头地板上,把自己的头贴在阳夏的头上,然后把手伸进被子里抓住阳夏的手。“阳夏,你头很烫,然后...手也是。不会发烧了吧?你身上冷不冷?”
“嗯。”
阳夏难受的闭上眼,虚弱的回答几乎是从鼻子里挤出来的。“那...那我...”昭霁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慌张的左右张望,紧紧握着阳夏的手,“很难受吗?”
阳夏动了动干干的嘴,“有...有一点。”
“那...那怎么办啊?”
昭霁跪在阳夏床的旁边,看见白天还给孩子们讲课、和自己斗嘴的阳夏现在病成这样,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我、我马上去找奉木阳太村长来!”
阳夏安静的躺在床上,脸埋在软软的被子里没有回应。她原本柔顺的金发在病痛中看起来毫无光泽,唯一只露出来的半个额头也显得非常苍白。昭霁麻利的穿好鞋子,扶着床边站起来,抓过钥匙就冲出了门。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不由分说地钻进她的衣袖,冷的她一个哆嗦。她转身要关上门,正伸手扶住门把手的时候,听见屋里传来了艰难的呼喊声。“阳夏?”
她拉开门,小心的走进屋里,阳夏刚才好像在叫她,只是声音很细微,她险些没有听到。“怎么啦?”
“昭霁...”“在!”
她鞋都没来得及换就冲进了卧室,阳夏正努力的抓开被子试图从床上坐起来,“花城阳夏你躺好!”
她几乎是扑过去把阳夏按回被窝,然后将被子死死的压在阳夏身上,“有事好好说,你别一言不合就钻出来!”
“不是...”阳夏像个小孩子一样嗫嚅着,身上又没有什么力量,只好疲倦的闭上嘴。她想把手伸出来,困难的睁开眼又迎上昭霁的满脸严肃,“躺好,手也放好!”
阳夏虚弱的叹了口气,昭霁满意摸了摸她的脑门,“你等一下哦,我马上叫了阳太村长就会回来的。”
她起身准备离开,突然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欸?”
她回过头,发现是团被子裹在她的手上。“我...我不敢把手拿出来...”阳夏沙哑的解释道,昭霁这才发现是阳夏的手隔着被子拉着她的手,“昭霁,你可不可以别走...太难受了...”阳夏努力的撑开眼皮,眼睛因为充血而红红的,“那个...就坐在这里行吗?别走。”
“我...”昭霁看着可怜巴巴的阳夏,心里面一万个难受,“可是...我不知道怎么照顾发烧的人啊...我想应该奉木阳太村长知道的...”阳夏无力的轻轻笑了笑,“你没脑子么...我知道啊。”
“啊?”
“你...你去帮我倒杯水...先...”阳夏闭上眼睛,忍住太阳穴周围的疼痛。昭霁慌忙地站起来,“这、这就去!”
没一会,昭霁就捧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白陶马克杯走进来,颤颤巍巍的蹲在阳夏身旁,“你要不要...稍微起来一点再喝?免得呛着。”
“好。”
阳夏强忍着脑子突突直跳的剧痛,咬牙切齿的挣扎着起来,浅浅抿了一口。“烫吗?”
昭霁小心翼翼地问道。阳夏掩着嘴轻轻咳了两声,摆了摆手,又乖乖的自觉缩进了被子。“不吃药真的没问题吗?”
昭霁不放心的把剩下的热水用竹片盖好,阳夏弱弱的打了个哈欠,“应该...没有问题的。”
“阳夏,这个房间里应该备的有药吧?”
“好像...有的。”
阳夏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在...储物柜的...第三层有。”
昭霁立马跌跌撞撞的冲出房间,跑进储物间用力推开柜子两人高的滑动门,她伸出手指默默的数数:“一、二、三,第三层在那里。”
抬起头,她伸长手臂、甚至奋力一跳却都没有办法够到那个位置。不甘心的看了看那个高度,她负气地狠狠一跺脚,急得身上冒起汗水。左顾右盼,目光锁定了房间角落倚着的一把梯子,昭霁纠结了一下,好像除了用梯子也想不出办法了。于是她奔过去一把将沉重的木梯抱住,咬紧牙关往储物柜这边没命的抱。可是她太过于矮小,无论如何想举起它梯子也纹丝不动。“阳夏!我抱不动梯子!!!”
“你是笨蛋...吗...”阳夏病恹恹的声音穿过偌大的客厅,听起来断断续续,“梯子...下面有...有轮子啊....”“啊?!”
昭霁诧异的往下看去,木梯敦实的木脚下果真装有轮子,“啊...刚才没有看见,”她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不过,这样就好办许多了!”
阳夏无奈的吐了一口气,挣扎着爬起来喝了一口水。风季的夜晚在慢慢的变暖和起来,可是巨大的温差还是令她打了个寒战。她就像个上发条齿轮的旧机器一样抬起手把被子捂在身上,骨骼连接的地方因为酸痛,仿佛都能听见刺耳的嘎吱声。她慢慢的撑着枕头,让脸一点一点的埋进柔软的布料中,枕芯中蓬松的棉花作缓冲,或许能够减躺下带来的头痛。“阳夏!”
昭霁拿着一只牛皮纸包跑进了房间,“我找到了!不过你看一下,是不是这个啊?”
“我看一下。”
昭霁赶紧把药拆开,放在阳夏能够正好看见的位置,淡绿色的药丸躺在昭霁的手心里,呈椭圆形。“应该就是...”阳夏只好又扶着床头想要直起身,“哎哎哎,阳夏你别急!”
昭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细长而透明的东西,烛光闪烁着,烧的迷糊的阳夏一时没看清她拿着的是什么。“吸管。我刚才在储物柜找到的!这样子你就躺着就可以喝水和吃药了。”
昭霁埋头,专注的把吸管拉成最合适的弯曲度,另一只手轻轻揭开竹片盖子,倒放在烛台旁。她将吸管放进水杯,搁在一边,两指拈起一颗药丸,递到阳夏的嘴前,阳夏很配合地张开嘴把药丸含到口中。昭霁马上转过腰端起杯子,把随着水波左右摇摆的吸管固定到面对着阳夏的位置,“快喝点水。”
她说着,阳夏便叼住吸管,吃力地吸了几大口水,皱紧眉头,将药丸咽了下去。昭霁看着阳夏吃药时痛苦的表情,轻轻笑了笑,转身把杯子放回去,“阳夏,你很不喜欢吃药吗?”
“不是...”阳夏捂着头平躺在床上,嘴巴捂在被子里,因此声音听着闷闷的,“我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吃药是经常的...不过你,咳咳咳,你不觉得这个药太大颗了吗?很噎...”“哈哈哈,原来是因为这个啊,那下次我帮你掰成两半好了,”昭霁笑着直跪起身,帮阳夏把被子盖严实,“阳夏要不睡觉了吧,睡了会好得快一点。”
“可是...昭霁不是要看书吗?”
“没事啦,”昭霁靠着床盘腿坐在木地板上,“我把蜡烛拿下来,放在床下面,这样我就看得见书了。我坐在你旁边,你要是不舒服可以直接叫我!”
“唔,好吧...”阳夏喃喃着,吃过药以后的神智变得更加恍惚。“阳夏不用担心,明天和后天的课我去上就是啦。”
昭霁温柔的安慰她。阳夏没有再回答,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昭霁坐在床边看书看到很晚,蜡烛突然一下熄灭了,她才恍惚的的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都是一片漆黑。她伸手去摸书旁边的烛台,柔软的蜡水刚刚凝固,还微微发烫。蜡烛是完全燃尽了才熄灭的,昭霁呆呆地靠着窗,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看了很久的书了。她轻手轻脚关上书本,放在一边,可是昭霁又不敢爬上床去睡,发着烧的阳夏睡眠很浅,没一会儿就会因为难受而皱眉、甚至是说梦话。如果她上床的话,床的震动肯定会把阳夏吵醒。想了想昭霁只好坐在原地不动,反正她也并不觉得冷,就望着没有拉紧的窗帘之间的缝隙,出了一会儿神。那个位置刚刚好就是雨村背靠着的小山,山顶微微发光,色调比夜晚的天幕亮了一度,昭霁便猜测那是星星塔的星光了。她发了一会儿愣,因为放下了书本,疲倦感终于卷席过来。她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可是几分钟以后,昭霁又突然莫名其妙的醒了过来。她不知所以的左右看了看,睡眼惺忪,于是爬到阳夏旁边,轻轻的把手放在阳夏的额头上。即便困意已经像海浪一样淹没了她,潜意识也促使她去关心阳夏的病情,不然一定会从梦里惊醒。好在手心皮肤传来的热度与阳夏睡前有所降低,昭霁长长的松了口气,把头靠在阳夏旁边,一闭上眼睛就跌入了无梦的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