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低声哄她，说下一次会补偿一场更盛大的纪念日给她。原本就没有太计较的她，很开心的答应了，并且在心里撒下一大片期待的种子。可那之后没多久，洛雪颜就回来了。心田上的那些种子，还没来得及探出嫩芽，就全被闷死在了壳里。死死咬住嘴唇内侧，压下心头泛起的涟漪，苏曼宁再抬眼，就见身边只剩了阿威。见她看过来，阿威欠了欠身，动作一板一眼，语气十分恭敬，“太太，我送您回去。”
“有劳了。”
苏曼宁勉强笑了笑，没有多纠结称呼。她曾经迁怒过阿威，觉得几次三番，都是他出面，态度强硬地带她去见赫连聘。但其实她心里明白，他也不过是听命办事罢了。她的这一笑，让阿威微微晃神。他心里越发不解。老板究竟为什么放弃太太这样的明珠，而去选择一块顽石？救命之恩确实大过天。但一定就要用辜负太太去回报么？太太又做错了什么呢？而这些问题的答案，如今的赫连聘，怕是也回答不出来。更或许，很多问题，他尚且还没有意识到。他从几岁开始失去家人的爱与温情，他对情感的探知能力，便停留在了几岁。苏曼宁安全回到了江庭雅苑。她把自己泡进芳香舒适的温水里时，另一边的酒桌上，苏天维已经灌了赫连聘几盅酒。他们仿佛两只急于一争高下的雄狮，没任何多余的心思去寻找场地。既没有去很远的地方，也没有太讲究环境。就在一家不大不小的餐馆里，点了几样下酒菜，要了几瓶白酒。“喝！来来来！”
这似乎本身就是个夜半供人喝酒的地方。周围的几桌酒客相互之间都很熟悉。同桌的不同桌的，都互相吹牛谈笑、吆五喝六，甚至面红耳赤地隔空划着拳。反观赫连聘和苏天维这一桌，安静到有些格格不入。他们一个冷峻自持，一个贵气自傲，气度打扮样貌哪一处都不像平常人。却都和一周狂放的男人们一样，端着白酒，当做凉水一样面不改色地往喉咙里倒。有好事的中年酒客看了他们半天，忍不住挺着大肚子凑过来说：“哥们，你们一看就是新手，这么喝，不得进医院啊。”
“那你说，该怎么喝？”
苏天维勾起唇角，拍拍身边的椅子。大肚子酒客呼噜着肚皮，也不见外，哈哈一笑坐下，说话时口鼻里喷出的全是酒气。“当然是边玩边喝，边吃边喝了。”
苏天维也笑起来，“好说。还有人么？喝酒嘛，人多才好玩。”
他生性爱玩闹，在妹妹面前收敛太久，几杯酒下肚，那点劣性一放出来，暂时就收不住了。“来来来！过来几个人，给年轻人上一课！”
大肚子酒客扭头吆喝。原本只坐了两个人的圆桌，很快聚满了人。“玩什么？”
“虎棒鸡虫令！”
“我有骰子，猜大小怎么样？”
苏天维看着大肚子酒客手里的扑克牌，起了点兴趣。他拿过来抬手扬了扬，笑道：“玩牌，大家的酒我请。”
众人一听，想法立刻统一。“那就玩牌。”
“开始开始。”
大肚子酒客起身：“我来说玩法……”赫连聘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虽然觉得吵闹，但也没有制止。他就是想苏天维放开了喝。等醉了，他好问话。但两个家族少爷，自小到大喝的都是洋酒，这烧心的白酒到底有些难适应。没多久，他们就一个一个喝到了桌子底下。餐馆老板处理醉鬼有一手。过来挑了看起来更成熟些的赫连聘，伸手掏出他的手机。用他的指纹解锁后，打了备注为“A宝贝老婆”的通讯人电话。而这个备注，还是苏曼宁以前偷偷换的。她一直以为，他发现后已经改掉了。“喂？你男人喝多了，麻烦你过来接一下，定位发你了。”
餐馆老板说完利落挂断，接着去忙自己的事。电话那头，苏曼宁窝在绵软的蚕丝被里，听到“嘟”的挂断音，才缓缓张开眼睛。她已经睡着了，一瞬间还以为是在做梦。但看了一眼来电记录，又想到和赫连聘一起喝酒的大哥，她只能揉了揉眼睛，认命地爬起来。想了想，她直接打车过去餐馆。见到人后，才用赫连聘的手机，打通了阿威的电话。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把两个醉鬼扛回去。等待期间，她让哥哥靠着自己，然后望着赫连聘那张让她又爱又恨的脸，怔怔出神。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回神的时候，就见原本紧闭双眼的男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心跳漏了一拍，苏曼宁有些慌乱地别开视线。分开以后，除了起争执的时候，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就算两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可以，她还是不想恨他。他是她的整个青春年少。哪怕结局不好，她也不忍心全盘否定过去。赫连聘晃了晃头，按着脑侧坐起来，似乎难受得厉害。这期间，他一直在看苏曼宁，像一尊只会凝望的完美雕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动了动。张嘴说：“宝宝，我头疼。”
轻飘飘五个字，震得苏曼宁心尖微微发麻。她一下回想起了很多画面。或温情，或甜蜜。他其实不常喝酒，不频繁的应酬中，也没有多少人敢故意灌他酒。但他偶尔会因为公事过多，或者老太太总是没有起色的身体，故意买醉。酒醉后，他就会这样卸下冷硬的外壳，用低低的，微哑的嗓音和她示弱。虽然他从不承认，但在她看来就是示弱。而每到这种时候，她整颗心就会变得柔软又甜蜜。像是在骄阳下缓慢融化的巧克力。一点一点流淌下来粘稠温暖的爱慕。“宝宝……”赫连聘又叫了一声，音调里似乎添了一丝催促。苏曼宁扶着大哥靠向墙壁，忍不住起身走向朝她伸出手的他。然后，站在他身边，熟练地帮他按摩，缓解他的不舒服。赫连聘自然地环住她的腰，脸贴在她柔软的腹部，做出一个完全占有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