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就连萧痕这个才看到一点边角的人,都替江紫宸心酸。他拼尽全力想要找到出路,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解冻,也绝非易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开始有人死了。有些百姓被从京中扔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病入膏肓了。哪怕是有夏菡的药顶着,也无力回天了。一具具尸体被焚烧,百姓们脸上才刚浮现的一丝希望又消弭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凝重的绝望。看不见来路,也找不见归途。他们只能在这城门脚下,等着死亡来临,等着自己化为枯骨。哦!他们连化为枯骨的机会都没有,死了的人,连尸骨都要被焚烧,是彻头彻尾的挫骨扬灰了。落叶归根,有些人想回家了。但他们被控制在这里,有家不能回。绝望的气息越来越重,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夏菡的心里也越来越急。却在此时,他们发现病情不只是在百姓之中蔓延,京中甚至有官员也害病身亡了。京中的噩耗通过被丢出来的百姓的口中传出来。郑闯听到病故的几位官员的名字时,身子一晃,要不是萧痕反应快,他那一下,定是要跌坐在地上了。“郑大人!”
萧痕忙急声询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闯满面凄苦,痛呼几位病故官员的名字。看得出来,郑闯与这几位,关系很是亲近,像是惺惺相惜,又像是互相扶持。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忠于皇上。”
从郑闯口中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夏菡和萧痕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这事情绝对不简单!只怕是江别鹤在背后动了手脚。”
夏菡声音泛着冷意。若只是上位者争权夺利,夏菡还乐于看热闹,可他们的争权夺利,已经伤到普通百姓了。他们不仅不觉得愧疚,反而还变本加厉。将染病的百姓从城中赶出来,将患病的忠臣良将困在家中直到病死。也或者,那些人并不是染了病才死的,根本就是被江别鹤用了别的手段害死的,最后将这罪名推到染病上。越想,夏菡就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他莫不是觉得,我们这些人死了,就没有人能反抗他了?”
郑闯冷哼一声,“本官,便是死,也绝对不会屈服于这佞臣贼子!”
夏菡对此不置可否。这事儿定是江别鹤在背后搞鬼,但若是只靠郑闯一人,就算是死,也对江别鹤造不成丝毫伤害。当然,这话夏菡是不会当着郑闯的面说的。甚至夏菡还顺着他的话,激励他一定要好好活着,化悲愤为力量,只有如此,他们才能有机会战胜江别鹤,拨乱反正。郑闯本就对夏菡和萧痕极为看重,故而对他们的劝慰也都放在心上了。被夏菡巧舌如簧地安抚了一番,郑闯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活着,他要亲眼看着江别鹤从云端跌落污泥之中,他要亲眼看着江别鹤遭到报应。他一定要看到大业江山稳固社稷清明!见方才还备受打击的人重新鼓舞起来,两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我们还得早做打算。”
萧痕肃声开口。郑闯也终于回过神来,轻轻点头,“你说得对,可我们现在进不去京城。”
就算想要报信都做不到,送药也难于登天。江别鹤下令,将所有出现症状的百姓都丢到城外,任由他们病死。“他并没有不允许常人进城啊。”
夏菡轻声道。郑闯愣了一下,好似才回过神来一般,“对呀!”
江别鹤只是不让有病症的人进城,但他们这些没有病症的人想要进城,并没有人拦着。“可,就算进城了,又能如何?”
萧痕深吸一口气,“那就要看皇上想怎么做了。”
郑闯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江别鹤至今还没有造反,想来也是爱惜羽毛的,皇上若是愿意替百姓出头,想来江别鹤也不会做的太难看。”
“而且,他现在不是还在外边平乱嘛,京中的事情,她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插手,不是吗?”
萧痕眸中透着一丝算计。眼下这局面,已经不是他和夏菡两个身无长物的平民百姓都够插手的了。若是皇上至此还不愿意出面,他们继续抗争也是没有意义的,到不如一家人找个山野之地隐居避世,以他和夏菡的能耐,总是能养活一家人的。郑闯也明白了萧痕的意思。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江山是皇上的江山,总不能他一直躲在后边,任由旁人替他卖命吧。他倒是愿意,可眼下的情况,以他的身份已经搞不定了,只能委屈皇上亲自出面了。“不过,这件事情倒不是最急的。”
夏菡沉吟片刻,才开口。“江别鹤现在已经对忠臣良将下手了,若是郑大人信得过我,可否将朝中忠于皇上的人员名单给我一份。”
话说到这儿,见郑闯面上有些难色,夏菡顿了顿,又道:“并非我有意为难郑大人,而是这些人都是皇上最后能用的人了,若是让这些大人也遭了江别鹤的毒手,皇上在朝中可就真是孤立无援了。”
郑闯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想夏菡和萧痕这一路上的所作所为,他终究还是咬了咬牙,将名单列了一份给萧痕。郑闯口述,萧痕执笔,最后这份名单被隐卫送入宫中,其中着重标出几位需要皇上重点保护的人物。皇上人在宫中,对京中掌控却处处受到掣肘。就连朝中有几位大人已经病故了,他都不知道,还当人这两日没来早朝,只是病了呢。直到从隐卫手中拿到萧痕送过来的信件,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江别鹤的阴谋。而他竟然还要一个平民来提醒,才知道这件事情。“荒谬!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江紫宸压抑了多年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江别鹤,是你逼我的!这和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江别鹤如此举动,是在对他宣战,是在逼他撕破脸,不能再维系表面的和平。既然如此,他就如江别鹤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