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明知道这是在做戏,可江别鹤耳目众多,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发现端倪。冷宫便只能是真正意义上的冷宫。吃不饱穿不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生产那日,林希瘦得皮包骨,只有一个肚子挺起来,看上去很是恐怖。他偷偷从宫外带了稳婆入宫,却也只能保证孩子平安,林希,永远留在了那座冰冷充满算计,布满血腥的宫墙之内。他终究还是没能将妹妹接回家,只带了妹妹耗尽生命和心血,才生下的孩子,回家抚养。如今那孩子,已经两岁了,会走会跳,会叫爹爹了。“皇上留了遗嘱,立此子为太子,着萧痕与我,一同辅佐。”
林策目光灼灼地看着萧痕。萧痕眉头蹙了一下。他其实,并不愿入朝为官,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此事,日后再说吧,眼下当务之急,是阻止江别鹤登基,你有办法调动你的部曲吗?”
林策轻轻摇了摇头,“必须我亲自前去才行。”
他的部曲,不认虎符,不认人,唯有虎符与他本人同时出现,才能调动那支镇北大军。“你何时能启程?”
萧痕询问。说话间,他就已经做了决定。他是接了皇上的密旨要复国,可若是江别鹤能做一个好皇帝,皇上已经驾崩了,他或许可以当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存在过。可既然江别鹤动了要拉着普天下的百姓共沉沦的念头,萧痕是万万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动于衷的。林策闻言,悄悄松了一口气,“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明日一早就可以出发。”
“好!”
萧痕点头。夏菡迟疑了一瞬,她是大夫,自然知晓林策的身体状况,其实没有那么好,并不适合长途奔波。但眼下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没有林策,她和萧痕二人,就算是到了北疆,也无法调动镇北军。只能劳动林策亲自折腾一趟了。说是次日一早启程,但其实三人离开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云州城的事情,还要交代下去,萧痕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城中事务都交给了赵三哥。此事虽然引起了郑闯等人略微的不满,但赵三哥的学识和能力,这一路上也是有目共睹的,故而也没什么人公然表达质疑。训练的人,就交给了侯宇等人管着,萧痕刻意交代,不得有丝毫懈怠。郑闯等人也没闲着,他们能在一滩泥水的朝堂之中混迹,本事自然是不差的,学起东西来也很快。至此已经完全能够自力更生了,甚至还提出了更方便快捷的方法。于是这些人带着百姓们,该耕种就耕种,该打猎的就打猎,该养猪的养猪,也算是各司其职。孩子们本来想要跟着一起去,也被夏菡劝住了。无他,实在是北疆此行,路途遥远。且处处都是冰天雪地。是真真的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孩子们身子还没长成,只怕无法适应这样的严寒。再加上他们这一路不是游山玩水,而是赶路。只要身体受得住,就会不停的跑,换马不换人那种,这样高强度的奔波,也不是孩子们能承受得住的越往北走,温度越低。从云州城出来,他们还是穿着单衣,等到北境时,他们已经披上了狐裘大氅,却仍然觉得寒风无孔不入。尤其是马匹跑起来的时候,寒风像是刀子一样,凌厉地刮在脸上,手上。说不出来是冷,还是疼。“歇一晚吧,明日中午就能到了。”
天色不早,林策在一家飘零的客栈外头勒住马匹。他的脸冻得发红,鼻尖耳朵都是红彤彤的。然饶是如此,也依旧没能遮掩住他越加苍白的面孔。这一路上,他的伤口崩开了两次,夏菡给他接好的腿,又移位一次。若不是夏菡眼睛尖发现了,他都还忍着疼不肯说话呢。他是在用命赶路,这一路上,他少有主动说要停下来的时候。如今这举动,倒是有点古怪了。但萧夏二人并未多言,跟着翻身下马。倚着柱子扣手的店小二见到客人,忙不迭应了上来,“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两间上房,整治几个好菜送到房里。”
林策说。店小二愣了一下,迅速恢复常态:“好嘞!”
几人被引到楼上客房,林策并未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在萧夏二人的房中坐了下来。萧夏二人对视一眼,并肩在林策对面坐下,“林大人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们说?”
林策面上讪讪,似是有些难言之隐。两人也不催促,等着他自己想好了再说。“萧痕,我有一事相求。”
他声音很轻,嘴巴也没有张很大,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开口。“林大人请讲。”
“不必叫我林大人了,叫我林策吧,你也是皇上钦点的辅政大臣。”
言外之意,两人现在的身份是对等的,他所说的请求,是真正的请求,并非命令。“好。”
萧痕不愿,但也唯有如此,才能叫林策安心。果然,一直以来都忧心忡忡的萧痕,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转瞬即逝。“我的身体状况,你们很清楚,我暂时带不了兵了。”
林策的话一出,萧痕和夏菡皆是面色一变。“林大人……”“夫人不必安慰我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若说在云州城时,他好生修养,或许还能恢复如初,继续领兵打仗。可这一路奔波,他没有机会修养,身上的伤每况愈下。要不是夏菡一直用上好的伤药给他吊着,他怕是连活着到这儿都难了。他的腿,已经无法恢复了,以后定会不良于行。一个瘸子,如何能再上战场?别说他自己还有没有这个能力上战场,就算真的上了战场,也只会让敌军嘲笑大业朝无人了,竟然派一个瘸子上战场。他将大业朝颜面看得远比自己的生死更重,又如何肯因为自己的原因,授人大业朝的话柄呢?“林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萧痕肃声问。这话,算是承认了林策的身体很难恢复如初了。“我要你,执掌镇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