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止行甚至没用到半个时辰,他用最快的速度向山神复命,而后化为原型,疾驰于全意山里。已经修炼成人形的妖是不会轻易变换形态的,这样容易暴露自己。但是陆止行在这短短半时辰之内,已经变了两次,都是为了更快抵达她身边。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了那个令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影。“陆陆,你来啦!”
原本还在洞口靠着石桌打瞌睡的慕怜心,听到有脚步声之后,立刻睁开了眼。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她连忙站起来挥挥手,脸上的笑容如春意般绽放。“快来快来!你看看,这些都是我为你准备的!”
陆止行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幻化成人形,一瞬间从帅气的狼妖变成了庄重的人类。“嗯,我看看。”
陆止行郑重其事地将目光落在石桌上,一一看过。两瓶青梅酿,一盘新鲜果子,配上精美的树叶花草摆盘,乍一看也好像是那么回事。一想到这些都是她为自己准备的,陆止行的心里像是比吃了甜果子还要甜。她还记得自己最爱喝的就是青梅酒,也不知道这个傻丫头从哪里又骗了两瓶酒来。慕怜心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凳子上带。她热切地问道:“来,坐下坐下。陆陆,快跟我讲一讲你这次下山历练,都遇到什么事儿了呀?”
慕怜心在石桌的另一侧坐下,双手拖腮,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她对外面的世界非常感兴趣呢。陆止行被她这样炙热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耳尖上染上一抹绯红,视线也不由转到了旁处。“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就是那些寻常普通的事情。”
让一个闷葫芦来讲故事,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慕怜心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从来没有下山出去过,她想打探些消息,为以后下山做好准备。“我听说外面有捉妖师,你遇到他们了吗?”
这个是她最关心的事情,全意山里的妖怪都把捉妖师形容成十分可怕的样子,搞得慕怜心也有点怕怕的。不过,谁让她现在是妖呢,还是捉妖师最讨厌的狐妖。说到捉妖师的问题,陆止行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直视着慕怜心的眼睛,用低沉的语气回答:“有,而且捉妖师的普遍实力都很强,没有高深修为的妖怪,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小狐妖的眼睛倏然瞪大,她瞬间觉得自己所处的环境变得危险了起来。她连自己的声音都放小了,悄悄凑过去问道:“他们是不是,专门杀妖怪啊?”
山里的这些小精怪们天天议论着捉妖师手段之残忍,心性之狠辣,把慕怜心都听出心理阴影来了。花了几百年时间才修炼成人形,慕怜心可不希望自己一下山就遇到捉妖师,被打回原形还要了性命。“我还想多活五百年呢……”这句话实打实的是她的真心话,好不容易有个放松的世界,她恨不得在这里修行个千年万年,换现实世界中的寿命更长。陆止行见她一副可爱又可怜的模样,心肠顿时化作糯米糕一般柔软。要是慕怜心脑袋上还有狐狸耳朵的话,这会儿软软白白的两只耳朵一定垂了下来。陆止行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慰道:“别怕,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下山。只要在这山里,就不会遇到捉妖师的。”
慕怜心的表情有些为难,她低下头,小声嘟囔道:“可是……我有点想下山。”
“下山?”
陆止行的手停了下来,他皱紧眉头,显然是十分不赞同的。“在这里待的好好的,为什么要下山呢?”
“因为年龄到了呀。”
慕怜心眨眨眼睛,按照道行来说,她是可以下山历练去的。“你们都去过外面,看到过好多新奇好玩的事情,我也想出去看看!”
原来,她这么热情地招待自己,不是要为自己接风洗尘,而是要为她下山做准备。陆止行脸上的笑意落了下来,心也跟着发苦发涩。“我不赞成你下山。”
陆止行摇了摇头,他开始为慕怜心讲述山下的种种危险。“山下不仅有捉妖师,还有视妖怪为洪水猛兽的凡人。你的容貌这么出众,肯定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到时候万一再暴露了身份,问题可就大了。我们这一次在山下遇到的捉妖师,各个都狠厉无比,想要我们的命。”
“怜心,外面的世界真的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千倍万倍,你的心性又如此单纯,你最好就待在山上,哪里也别去。”
听陆止行这么说,慕怜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你说我的脸会被人发觉,那我易个容,把自己变丑不就好了?”
“哪有那么简单。只要你使出法术,就会有妖气。那帮捉妖师们鼻子最灵了,能够在百里之外顺着妖气过来捉你!”
陆止行抬起胳膊,做了一个前扑的姿势,宛如饿狼扑食。慕怜心被他吓了一大跳,侧身躲过,差点尖叫出声。她苦着一张巴掌脸,眼尾红红的,看样子是真的委屈。“真的有你说的这么恐怖吗?”
陆止行点了点头,“没错,我没有吓你。如今外面的世道很乱,各方人马都想在乱世之中寻得一丝机缘,这种情况下更是不利于你下山历练。”
“再等个一百年吧,说不定百年之后人间太平,到时候你就可以去看看了。”
一百年?!“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慕怜心急忙喊道。“有什么事情让你等不及的?”
陆止行感觉很奇怪,在他的印象中,慕怜心并不认识山下的什么人,山上的日子这么快活,她为什么一定要迫不及待的离开呢?“因为……””慕怜心结结巴巴的,“算了,不和你说了!”
小狐妖突然发了脾气,扭身就往洞里走。陆止行奔波了一夜赶回来,好不容易见到她了,自然是想和她多说两句话的。他站起身,一把抓住慕怜心的手腕,语气也跟着放柔和了一些。“别生气好不好?”
他见慕怜心倔强地扭过头不看自己的样子,心里面很不是滋味。陆止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最后妥协了。“好了好了,不闹了,我不拦你就是了。”
慕怜心缓缓转回身,眼睛眨了两下,不确定地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嗯。”
真是拿她没办法。陆止行知道小狐妖虽然看着软软的好欺负,但脾气最是倔强,不顺着她来的话,说不定真的会不理自己。“你如果执意要下山去看看,那我陪你一起。明天我们一起去拜别山神,然后就下山。”
陆止行从来不会说假话骗人,他的表情信誓旦旦,俨然是已经做了决定的。慕怜心脸上绽放出无比欣喜的笑容,她张开双臂,给了陆止行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就知道,陆陆你对我最好了!”
大概是因为前世,身为魔族的陆止行虽然名义上是她的上司,但实际上对她也多有照顾,所以慕怜心对他一直有种天然的信赖感。今生见到的第一个熟人也是他,这份信赖和依恋感变得更强了。感受着怀中温柔的拥抱,陆止行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却又在靠近她后背的时候默默放了下来因为拥抱,所以慕怜心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有些苦恼,但又有些喜悦。如果,她能一直这么依赖他就好了。“明天就下山的话,我现在是不是就应该收拾行李了?”
慕怜心眼睛一亮,突然想到这件正经事。她从陆止行的怀中退了出来,开始认真计划起钱财的事情。“我的老巢里面只有些金银,应该要先拿去换掉的吧?也不知道上次从婉月那里偷来的夜明珠值不值钱,能不能拿去卖掉多换点钱呢……还有那些个漂亮衣裳,感觉应该也是要带的吧?”
陆止行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主动说道:“除了银钱之外,没什么需要带的。山下人间集市,可以买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慕怜心不是真正不谙世事是的小狐妖,她知道人间是什么样子的。“那我们今天就休整一下,明天正式去找山神!”
陆止行看着活力满满信心十足的小丫头,只能跟着点了点头。“好。”
在他离开之前,他忍不住回头问道:“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所以一定要下山?”
慕怜心被这个问题一下子问到了,她不能说出真正的答案,所以只能敷衍一下他。“额,因为,因为婉月老是嘲笑我没见过世面,所以,我真的很想去看看!”
陆止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说:“只要你想去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实现的。”
男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慕怜心的脸上也没了刚才的笑意。她撒谎了,她感觉得很愧疚。其实真正下山的理由,是因为江怀玉。慕怜心想要再次找到江怀玉,想要看到这个世界里安然无恙的江怀玉。只有这样,她才能安慰自己,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