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谭坐上去北京的列车,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似苦似甜,还泛着酸。 回家的时候近乡情怯,离家的时候百般不舍,总有一种走了之后不知道啥时候再回来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母亲的面孔不时的在眼前浮现,如雪的白发、灰蒙蒙的眼睛、满是皱纹的脸------ 想着想着眼泪就不由自主的从眼窝里流出,顺着脸颊滑落。 这次回家和春节是一样,他瞒着了自己的病,也瞒着离婚的事。在他看来这两件事不能对家里人说,省的担心惦记。 陪母亲一个月,虽然时间短没陪够,还想多待几天,但身体要紧,不得不离开了。 母亲身体好,没病没灾是他最大的安慰。几个姐姐家的日子殷实富足,生活美好,这叫他心安,打心眼儿里高兴。 母亲好,姐姐们好,自己也要好才行。 列车一路飞奔,从黄昏驶进黑夜,晚上十点到了北京。 他没通知王淑兰自己要来,倒不是不想见她,而是此次列车到达的时间晚,不想打扰。心想下了车找个宾馆住一晚,等第二天再打电话说自己来了。 站前灯火通明如同白昼,空气带着日间的温度穿梭在往来熙攘的人群中,看不出夜间景色。 老谭走出站前广场上了天桥,街对面有个如家酒店,他以前住过,准备今晚在那住。 天桥上的人不多,来回走的大部分是上下车的旅客。隔十来米远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直接睡在广告牌下,身边有吃完的盒饭和空啤酒瓶子。 在下天桥的二层拐角处时他看到一个蜷缩在地上的女孩儿在哭,女孩儿身前围了三个青年,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手机,一边鼓弄着一边冲女孩大声喊:“还要报警,谁把你咋地了你报警?”
老谭本打算在他们身边直接过去的,因为他从这三男一女的穿着上看出是本地人,并判断是一起出来潇洒的,可能女孩儿喝多了或者是相互之间闹了矛盾才会哭。 但没成想听到了报警俩字,于是便下意识的停了脚步。 说实话人是有规避风险的本能和凑热闹的心理的。在老谭没停下来之前这里一直有上来和下去的人,但都好奇的看一眼就过去了,没住脚的。其中确实有急着赶火车的,但更多的是怕惹祸上身有危险。 可是当看到有不怕死的上前围观后,隐藏在内心深处凑热闹的心理便占了上风,于是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的驻足----- 好奇害死猫嘛。 见有人围观三个青年有些紧张,拿着手机的那个冲围观的人喊:“看啥看,有啥好看的?”
话一落便有两个怕事的走了,剩下老谭和一对中年夫妇,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 “你们一起的?”
老谭不怕,上前一步问。 “一起的,咋地?”
拿着手机的青年道。 “谁和你们一起的?我才不和你们一起的!”
女孩儿突然站起来喊,随后冲拿着手机的青年叫:“把手机给我,拿我手机干啥?”
“既然不是一起的就把手机给人家。”
六十多岁的老者说。 “有你啥事?是不是闲的?”
拿女孩手机的青年立着眼睛道。 没成想老者不但不怕事还挺倔,上前一步和老谭站齐,说:“我就闲的了咋地?你还敢动我呀。”
挑衅意味十足,看样年轻的时候没少打抱不平。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老爷子一横气三个青年便软了,看样也不是混社会的,充其量刚走上混社会的道儿。 老谭适时的黑了脸,沉声道:“把手机给人家,然后赶紧走,要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俩字有威慑力,三个青年心照不宣的互看一眼后把手机给了女孩儿,然后下天桥走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女孩儿和拿她手机的青年是网友,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见面后先是吃了饭,吃饭的时候青年叫来了两个朋友,四个人聊的倒也投机,气氛融洽。 吃过饭在青年的怂恿下女孩儿跟着去了歌厅,在酒精的刺激下疯狂一番后三个青年见女孩既大方又开放,便想要带女孩儿去开房。 于是从歌厅出来打车去酒店,女孩儿当时醉的,在出租车上要吐,司机便把车停下叫女孩下去吐。 女孩儿下车吐过之后脑袋清醒了,发现到了这里,也瞬间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便跑上了天桥。 一番惊吓后女孩儿的酒彻底醒了,也后悔起来,说实话到现在她还不知道那个青年姓啥呢。 哎,现在的年轻人呀,忒胆大了。 众人散去,女孩儿打车回家,老谭往如家酒店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 话说那三个青年下了天桥并没走远,而是在附近不甘的溜达着。 “你俩完蛋,连个屁都不敢放。”
女孩的网友埋汰他两个朋友。 “没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呀?万一那个光头报警呢。”
其中一个说。 “他不敢。”
“没啥不敢的。”
“就那个光头多事。”
“看,那不是那个光头吗。”
女孩的网友发现了往如家酒店走过去的老谭,禁不住余怒未消气冲两肋,招呼两个朋友要上去教训老谭一顿。 “行,上去先把他撂倒了,踢一顿就赶紧跑。”
其中一个说。 “别给他报警机会。”
另外一个说。 “扎他一刀,叫他长点记性。”
女孩的网友从口袋里掏出把小刀恶狠狠的说。 人对将要到来的未知危险是有感应的。 老谭正往前走着,突然间心一悸,感觉要发生什么,下意识的侧身回头往后看—— 但还是晚了,一下子被人扑倒在地,接下来便是六只脚的一顿狠踢。他只能双手护头,双膝弯曲护着肚子,无处躲闪。 也就是瞬间的事,当他感到左胳膊上一阵剧痛之后便听到一阵撒丫子逃跑的脚步声。 当他从地上坐起,拿右手捂左胳膊上的刀口时只看到三个疯狂逃跑的背影,很快的消失在街道拐角的黑暗里,而血已经染红了衣服。 他咧着嘴苦笑,心说话这就是报应,该,谁叫你管闲事了。 看着他被打的人倒有几个,但都像看热闹似的看着,没上前的,也没报警的。 他是倒霉到家了。 倒霉归倒霉,胳膊还流血呢,先去医院包扎要紧。 当老谭到医院缝完针包扎完出来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二点了,懊恼的他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打车回到被扎的地方报了警。 很快,站前派出所的警察来了,了解情况后做了记录,随后到就近的如家酒店调取了外部监控录像。别说,还真给录下了。 随后老谭说了在天桥上发生的事,警察说天桥上也有监控,仨小子跑不了。 警察走后老谭喘了口气,安慰自己说出门没看黄历,该着有这点灾祸。同时也怨自己没给王淑兰打电话,这要是王淑兰来接站的话不就没这事了。 哎,人哪有那前后眼,知道尿炕睡筛子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