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了这般血腥、刺激的画面,寝殿珠帘外站着的人越来越少,一眼看过去就只剩下些资历尚算得老练的太医们,以及神色还算镇定的太上皇。上官柔逼着自己站着继续观望,碍于自己身为寒王府侧妃的身份,她强迫自己继续站在原地等候着,而不是躲到远处,放任自己没出息地呕吐。但上官柔刷白的小脸,还有看上去摇摇欲坠的瘦弱身体却暴露了她此刻强烈的不适。叶玲珑的额头微微渗出汗水,看向孙太医,道:“孙太医,擦汗。”
孙太医闻言,忙将手里的汗巾伸了过去,轻轻擦干净叶玲珑额头的汗水。这场手术并不简单,对医生的专注力要求极高,对熟练度要求也很高,但叶玲珑却丝毫不慌因为这种程度的手术对于她来说,并不难。擦干净了汗水,叶玲珑转身自医疗箱里拿出一只精致小巧的镊子,泛着银白色的金属光芒。孙太医的面色有些惊奇,他从未见识过这种材质的镊子,看起来那么精巧,宛若天工之作。他越来越看不懂寒王妃了。寒王妃从哪寻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医疗物件儿?之前从未听闻叶丞相家的千金习医的传闻啊,那么寒王妃这一身的医术又是师承何人?庆元帝虽然也有同样的疑惑,但他此刻却无暇多想。特别是当庆元帝亲眼看着叶玲珑捏着手里的镊子,探进凤倾寒剖开的肚子里左翻翻,右捡捡的时候,他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心口一阵阵收紧,脸色白得不像话,他已经快到极限了。“太好了!不是肝、肾、肺破裂,而是小肠微裂,这下好办多了。”
小肠裂开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缺口,只需修不好就能恢复健康,不是什么大问题。突然,手中的镊子好似附着了一个什么东西,让叶玲珑的表情有那么半秒钟的错愕。这是什么?叶玲珑低下头,发现是一条不过一厘米的白色蠕虫,在凤倾寒的身体里好像还动了一下,但是当叶玲珑将镊子稍稍抬起来的时候,那条白色的蠕虫好似瞬间死了一样,化成了一小摊乳白色的液体……叶玲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镊子上沾染的那一小摊乳白色的液体。好奇怪……但也只是稍作一秒钟的停顿,来不及细想,叶玲珑便将镊子放到身后的医疗箱里,拿出一根修补针,动作熟练地将凤倾寒那破裂的小肠位置缝合好。不过片刻的功夫,叶玲珑已经缝合完毕,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凤倾寒的腹腔位置并没有任何的遗留物,叶玲珑便继续缝合好了他划开的肚子,动作一样的熟练快速。这样一气呵成、娴熟的手法,孙太医看了走自叹弗如,就连他都无法做到这一步,但寒王妃却表情淡淡,闲适得好似在花园八角亭里拿着绣帕飞针走线一般……寒王妃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庆元帝看着叶玲珑的背影,看着她剖开凤倾寒的肚子,又缝合好凤倾寒的小肠和肚子,眼神既怪异又惊悚。叶丞相这是养出了一个什么怪物?整个手术过程既血腥又恐怖,就连外间年纪较轻些的太医们都受不了躲开了,但她却一直神色淡淡,丝毫不受影响地给老三开膛破肚,缝合……缝合好了以后,棉签涂过一遍消毒,紧跟着叶玲珑再从身后的医疗箱里取出一只消炎针,打在凤倾寒的手腕处。凤倾寒的眼皮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一下。叶玲珑惊了一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打完了消炎药,叶玲珑便简单收拾了一下身后桌案上的医疗箱,合上。“好了,手术做完了。寒王爷的伤已经没事了,但是他的伤口不能见水,可以下地走动,但是动作一定要小心,不可剧烈运动,免得缝合处的伤口裂开,徒增痛苦。至于调理身体的方面,孙太医,这方面你擅长,就交给你了。”
这就完了?老三这就没事了?就这么简单?头顶冒出几个问号,庆元帝不敢置信地瞪眼,但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询问。孙太医点点头,也有些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扭头疑惑地看了一眼凤倾寒被缝合好的切口,针脚缝合的地方很是整齐细致,娴熟地好似做过千万次,但孙太医作为医者,有自己的担忧之处:“寒王妃,寒王爷真的没事了吗?他的肚子上这么大的伤口,不会生脓化疮感染吗?”
孙太医想起来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很可爱的兔子,但有一日兔子的腿被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切口,年幼无知的他就将兔子带回家悄悄拿针线给兔子缝合了伤口。他以为,只要缝合好了兔子腿上的伤口,兔子的伤口便会痊愈。但,那只兔子的腿部伤口却在几个时辰后生疮化脓感染了,最后受尽了折磨死了。寒王爷,真的会没事吗?不会如当年的那只兔子一样,因伤口恶化而受尽病痛而死吗?孙太医不相信。“不会。”
叶玲珑答得很肯定。“为何王妃如此肯定?”
孙太医不解,叶玲珑的自信从何而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若是寒王爷的伤口恶化了,他要承受多么巨大的痛苦。就像记忆里那只凄惨离世的兔子一样。叶玲珑挑挑眉。为何?自然是因为她已经给凤倾寒打过了抗生素和消炎药了啊!叶玲珑不知道怎么跟孙太医解释明白,毕竟抗生素和消炎药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眼睛灵动地转了一下,叶玲珑转而想起来什么,看向孙太医。“孙太医,你先前说,王爷能活多久来着?”
孙太医一愣,但还是开口道:“最晚不过今夜子时。”
叶玲珑了然地点头。“那就等到子时再看吧。”
叶玲珑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身上的手术服,将一切的手术设备都收进医疗箱里。孙太医却很担心,眉头紧锁着,但也脱下了身上的衣服等物,但庆元帝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父皇,您怎么了?”
叶玲珑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庆元帝。庆元帝:“……”脸色有些发白,跟着又转青。“来人啊,还不扶朕出去!”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冲着外间吼了这句,庆元帝觉得自己的英明这一刻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叶玲珑:“……”孙太医:“……”珠帘外面的太上皇:“……”不由得有些好笑,她还当庆元帝果真英勇,坚持看完了一整场手术而面不改色,岿然不动。却原来是,脚麻了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