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只一瞬,一想到桑白月拿着他这些年来的工资,他还分文没要回来呢,就勇气倍增,蹭蹭接起电话。 “陆振中,”桑白月先开口,“你昨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小木盒?”
“什么小木盒?”
陆振中看一眼餐桌上的小木盒,反问。 “一个装茶叶的原木木盒,盖子可以抽拉,大约有半个A4纸那么宽。高么,一扠的样子。”
“你是想问我有没有拿走你家一盒茶叶么?”
“不是的。是小木盒,盒子里……” “装着你花钱买回来的珠宝首饰?”
“不是……算了。”
桑白月难以出口。大约见陆振中几次都没有说到点子上,误以为他不知道。桑白月等了一下,没有等到陆振中开口,于是,叹口气,继续道:“今天珍奇意外发现你的衣柜都空了,问爸爸的衣服都去哪里了?”
陆振中稳坐钓鱼台一般沉默着。他的需求桑白月又不是不知道,明明还没有被满足,怎么能假装已经翻过这一页了呢。 “你把衣服都收拾走,是要干什么呀。”
声线纯真,腔调柔弱,语气里夹杂着嗔怪。桑白月开始撒娇了。 可惜,他现在没心情吃这一套。 “基金是真的还亏着,不过,我准备按你说的,适时赎回。你报个数字,我按你吩咐的金额赎出。”
陆振中简明扼要:“全部。”
“陆振中!”
刚才软糯的声音此刻严厉起来。 所以装的就是装的。陆振中嘴角露出讥笑。笃定桑白月没有诚意的他,不再开口。 桑白月碰了个软钉子。 两个人都不说话。陆振中想,至少,这一次桑大小姐倒没有一气之下先挂电话。彼此沉默了约一分钟,陆振中先结束了通话。 桑白月的来电并没有打扰陆振中看信的心情,相反,来电就像佐料,他更有兴趣“偷窥”桑白月的过往了。 两个人虽然婚前谈了一年恋爱,但因为桑白月太会说,相处时的话题走向都被她无痕控制。现在回忆起来,两个人天南海、北天上地下聊五花八门的事,唯独没有怎么交代彼此的感情经历。 他只知道桑白月在他之前相过几次不成功的亲,没有一次正经恋爱。他们结婚之前一起小旅游,在一家民宿,两个人睡在一起。他事前并不报期望却着实意外地发现她是第一次。这也是他最终下定决心跟她结婚的原因之一。 陆振中随机又拆开一封信。 这次依旧是桑白月写给兮兮的信。 “兮兮: 真高兴收到你的来信。我感冒了,头晕,脑子发胀。这时候你的来信就像一汪清泉,我躺在床上看你飞扬的文字,真是一大享受。 你实在是太有爱了。真的,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富有爱心的女孩子。你不吝赞美之词,夸我“有趣”,“可爱”,“很有意思”。这些充满善意的字眼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每当我情绪低落、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我就读这封信。它真的拯救了我。 你问我是否知道他的近况?从晓晖那里我多少听到一些。你知道的,他和晓晖是哥们,晓晖和我是十年邻居,我和晓晖早已习惯把对方当不同姓的兄妹。 晓晖偶然说起过他。他确实一直没有名义上的女朋友,但也不是孤身一人,而是有几个走得近的女生朋友。听晓晖说都是出类拔萃的漂亮女孩子。只是都没有确认名份。 他这样心气高傲的男孩子,长得又极帅气,自然要找到最可心的女孩,才甘心将“女朋友”的名头奉上。 你说他最近频繁给你打电话,追求的意思溢于言表。你问我要不要跟他约一次会? 我想不出让你拒绝他的理由。毕竟他是那样的耀眼,闪光,熠熠生辉。他像坠落人间的天使发髻上的珍珠,像浩瀚星辰永不磨灭的明星。我想不出能有什么理由让你说不。 如果一定有,只能是暗恋他的女生太多了。 保不齐她们中有疯狂的人,甘愿什么都不索取地向他奉献自己。倘若真的发生这种事,你认为他会拒绝吗?他会向你坦白吗?你知道后会怎么看?怎么看他,怎么看那个疯狂的傻姑娘? 这封信回起来太令人痛苦了。 每次我提笔,胸腔里总有千百样的情绪在激烈地翻滚;可真正能诉诸笔尖说给你听的,又没有一样。 请原谅我的懦弱。 请原谅我的自私。 我想,我恐怕一辈子也没有勇气告诉,那些翻滚在我胸腔里的隐秘心事。”
读完这封信,陆振中感觉没那么好了。 怎么看怎么不对味。 一切的异常应该是从“怎么看那个疯狂的傻姑娘”这一句开始的。信里谈起暗恋“他”的那些女孩子,一开始是泛指,可说着说着,却确指起来。让人忍不住怀疑所谓的“疯狂的傻姑娘”,其实就是桑白月自己。 陆振中手指来回敲击着桌面,默默重读这封信,越读越笃信自己的推理。 他抽出软玻璃下的合照。3个男生,3个女生。桑白月在这张合照里,兮兮在这张合照里,想必桑白月之所以珍藏它,“他”也一定在这张合照里。 可,是哪一个男生呢? 那些男生,都是头发茂密,都是青春年华,都是笑容灿烂。仅只从像素偏低的照片上,无法分辨谁最帅气。 说到帅气,陆振中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读书时代,他也称得上行走的情书收割机呢。隐约听说,他也曾被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子私下里封为校草。 独自缅怀一阵不可追的青葱岁月,陆振中打了个哈欠。翻了翻剩下未读的几封信,决心将之作为调剂生活的小消遣,不着急,慢慢读。 就算有暗恋,也都是陈年旧事了,不至于让陆振中情绪失控。尤其是他现在对桑白月爱意大减。 第二天是周五。陆振中带了几样工具,准备午休时或下班后帮冰步琳换火花塞。 中午午饭后,陆振中看看外面的天,阴天;再看看周围的同事,几乎各个都趴在桌面或躺在椅子上午休。昨晚睡了个大好觉的他,觉得此时兑换对冰步琳的承诺正合适。 于是拎着工具包和老张那里要来的型号合适的火花塞,去同层另一处办公区找冰步琳要了车钥匙,下楼修车。 他去找冰步琳时,冰步琳正在给同事们分水果。办公室里,那个自信、从容、优雅的冰步琳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