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扭动着身体躲避,无论身高还是灵活度,都不占优势。杀猪般的喊叫,引来了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金亚明见好就收,骂骂咧咧退了场。 他咬定胖子不要脸,要讨他的冰淇淋吃,他只好让他吃个够。 胖子委屈至极,解释原委。金亚明死搅蛮缠,压根不给胖子好好说话的机会。工作人员对真相也不感兴趣,只想安抚好吵闹的两人,恢复大堂的平静。 在金亚明胡搅蛮缠吸引一众目光的时候,陆振中和冰步琳反而被隔离在人群之外。 喧闹是别人的,他俩周围的气氛诡异的安静。 看了一眼眼前的热闹,俩人默契地往外走。 室外空气清冽,四处暗沉。 “他说的是真的吗?”
陆振中问。 他也说不清楚,他问这话,是好奇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一直以为冰步琳大龄未婚,没想到是离异。跟他心目中一贯的形象不能对接,仿佛他过去眼瞎。 冰步琳有气无力点点头,整个人看上去软绵绵的,像是随时会化掉的冰雕。 “结婚的时候我还没有毕业。贫穷的小镇姑娘在伦敦生活实在太难了。阴雨连绵,没完没了,口袋里没有钱,身边没有朋友,一整天都没有机会张口说话……这种时候有他嘘寒问暖,就以为是真爱了。”
冰步琳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陆振中默默听着,嘴巴抿成一条线。 两个人默默往陆振中车停泊的地方走。 陆振中渐渐意识到,冰步琳不断靠近他,可能并不是单纯为了让他退出升职竞争,而是,看上了他这个人。说不定像他误会她大龄未婚一样,她也误以为他大龄未娶。毕竟桑白月4年不曾来过安亭。 陆振中心中乱成一团麻。有些感概这时运不济的桃花运。 他不再开口,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问下去。 冰步琳就算是离异,也是单身。他和桑白月虽说夫妻感情出了问题是事实,但毕竟还是婚内人士。 两个人在清冷的夜风安静地行走,很快走到车前。 陆振中拉开车门前,回头张望了一眼。透出暖黄灯光的大堂玻璃上,映出光怪陆离的身影。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胖子从大堂里冲出来。 可惜,另有一辆车子启动。胖子追错了车。 陆振中看一眼脱了鞋子掷无辜车辆的胖子,又看一眼闭目在他副驾驶座位上的冰步琳,默默驱动车辆,上路回家。 “谢谢你。”
冰步琳的声音轻灵响起。 “我怕他跟踪我,怕他知道我住什么小区,怕他纠缠不清,所以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离开。”
冰步琳蜷缩在副驾驶座位上,像只乖巧的猫咪。 陆振中没有接话。 “正当我逐渐绝望、不知所措的时候,你出现了。虽然当时我看到的只是你的背影,一样觉得好激动,甚至有些感动。感动上苍没有放弃我,派来了你。”
陆振中有些心烦意乱。他并不想卷入太乱的局面。首先不想在跟桑白月没定论前卷入别的感情,其次不想跟一个与前夫还没有完全结束的女人展开感情。 “刚才不至于那么糟。是我怕错失你,故意泼了他咖啡。他那个人最要面子,应激之下,肯定会出手反击。 这样打我,还是第一次。 算是我逼的。”
陆振中急刹车在路边。 刹车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刹车了。 夜色掩盖了他的失态。 在夜色中收敛了一会儿心思,他重新上路。 冰步琳受到些许惊吓,凭借超人一等的毅力,余下的路,再也没有出声。 到了安亭新苑,陆振中让冰步琳先走。冰步琳照做,下车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偏偏临下车前,他瞥她的那一眼,看到她眼睛里泪花一团,几欲冲出眼眶。 那团泪花是世界上最锋利的武器,割据着陆振中的心。 拗不过他的内心,他还是紧随其后,护送了一程冰步琳。 冰步琳在前面走,听见后面沉稳的脚步声。即使不回头,也知道是陆振中。眼中的泪花,还是冲了出来,无声滑过脸庞。 晚上11点的小区格外静谧。外出上班的人像鸟儿归巢一样,回到各自的家里。有的人家已经熄灯入睡,有的人家窗帘拉起,透出暖黄灯光。 两个人一前一后。冰步琳的高跟鞋轻轻敲击地面,发出笃笃声响。 冰步琳住的楼栋口的路灯坏了,灯光时亮时不亮。在忽明忽暗中,冰步琳还是扭头深深回望一眼陆振中。那眼神仿佛放出丝来,丝的这头又自带吸盘,无声拉扯着、召唤着陆振中。 陆振中心里陡然生出一副画面。 倘若他什么都不说,倘若他默默跟她上楼,她会打开门,把他让进去。然后,房门还没有来及关,她就伸胳膊紧紧圈住他的脖子…… 身体跟着想象飞快起变化。 好在夜色深沉,路灯又坏了,他不必担心尴尬被发现。 带吸盘的拉丝没能拉动现实中的陆振中,冰步琳的自尊令她无法再待下去。她猛然转头,悲怆离开。 “再见。”
他默默对着消失的身影说。 回到家时,陆振中心里疲惫到了极点。 疲惫不是来自于劳累,而是来自精神内耗——他拒绝了冰步琳,又为此懊悔。 陆爸爸见不到儿子归来,睡得很不踏实;陆妈妈干脆睡不着,来回在客厅心神不宁地走动,惹得楼下的邻居又上门投诉一回,可惜敲开门后又时一场鸡同鸭讲。 钥匙在门锁里一转动,陆妈妈就直扑门口。 卧室里,陆爸爸咳嗽着问:“是我儿子回来了吗?”
接着,疲惫的陆振中出现在打开的门后。 陆妈妈暗吃一惊。昨晚就够惊悚了,今晚比昨晚更惊悚。今晚的陆振中,像是三魂七魄缺了一半,蔫得令人心疼。 “发生什么事了?”
陆妈妈问。 “没事。”
陆振中强打精神。父母的能力摆在那儿,他没有必要说出他们无力解决的烦恼。 陆妈妈不再追问,却也无法停止担心。一回到客卧,就跟陆爸爸商量周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