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陆振中从安亭出发,早早去月子会所,有心将桑白月接到安亭。老母亲在家巴巴等着呢。 谁知道,陆振中早,桑爸爸更早。陆振中赶到月子会所时,还没张口,就被月子会所的前台甜甜告知:桑小姐已经于半小时前,在她爸爸陪伴下,办理完相关手续,离开了月子会所。 陆振中:! 经由此事,陆振中这才将战略假想敌锁定在老丈人身上。 带着说不出名堂的慌张,陆振中驱车前往银杏苑。刷指纹锁推开房门,陆振中惊呆了。素来追求简洁高雅的丈母娘家,如今已经被装扮得童趣横生。到处是闪着彩光的灯带,到处是气球字母。陆振中看完第二眼,才发现拼的是“sang zi qi”。 有种心塞的感觉。 原本就不是很大的客厅,多了一张蹦蹦床。小珍奇在上面蹦跳,已经满头是汗。珍奇听到房门响,回头,看到了陆振中。 “爸爸!快看!”
陆振中满眼慈爱地看蹦跳个不停的女儿。珍奇却手指满屋:“看墙上。漂不漂亮?都是我跟阿公一起贴的!”
陆振中看着满屋子的闪光彩灯、气球字母,心不由衷地努力赞许:“不错,挺漂亮的。”
“因为我喜欢,阿公才贴的!”
珍奇沾沾自喜。 陆振中索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看起女儿蹦跳床。卧室里隐约传来说笑声。他心里有些赌气——也不知道是谁,反正他现在认定是他老丈人——老丈人为了摆脱小珍奇,花钱买了张跳床。 明明装饰这一切是为了欢迎儿子,偏偏骗女儿说是为了讨她喜欢。欺负女儿不会汉语拼音呐。 陆振中坐在客厅,坐了足有一刻钟,丈母娘桑妈妈才走出卧室。她像才发现陆振中在似的,吃惊地跟陆振中打招呼,问他什么时候到的?陆振中客气地回答,始终刻意不谈及小婴孩,没事人一样稳坐沙发。 桑妈妈忍耐不住了:“你不去看看桑子齐吗?”
桑妈妈平时喊桑白月喊小白,喊小珍奇喊宝儿,喊陆振中喊振中,偏偏连名带姓地喊小毛头,分明就是要宣示冠姓权。 陆振中也不戳破,微笑着回:“不急。我今天带母子俩回安亭,再带上我的宝贝女儿,让儿子去认认家。奶奶还在家等着见大孙子呐。”
桑爸爸立刻从桑白月卧室里冲出来:“那哪能行!小毛头娇嫩得很,不能舟车劳顿的。”
陆振中话说得很客气,但是寸步不让:“本来我们计划得好好的,出了月子会所直奔安亭。是爸爸您像抢人一样抢在约定的时间前把母子俩接回了银杏苑。 您看,您大病初愈,妈妈还要忙于照顾珍奇,根本无暇估计新产妇和新生儿。而我妈正好空闲,专门为伺候桑白月和小毛头而来。 于情于理,接回安亭是正道。正好今天周末,我也已经到了,就接回去吧。欢迎爸妈随时来安亭看小毛头。”
桑妈妈斜觑桑爸爸,看那模样是动心了。 桑爸爸嘿嘿笑起来:“不急不急,今天会有两位育婴嫂来家里面试。振中你放心,安心上班哈。你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压力大,适宜一心搞事业。 你妈妈辛劳大半辈子,伺候完小的伺候老伴儿,好不容易谁都不用伺候了,我总不好把自己的女儿送过去再辛苦老人家,就让她享受安闲的时光吧。 桑子齐就放在我们家。反正有育婴嫂帮忙。多花钱,不受累,还专业,效果好。欢迎你周末带着你妈妈来我们家看桑子齐。”
陆振中一口老血堵喉咙口。 他以前还怜悯过老丈人免费长工一样的家庭地位,怎么就没发现他老实面孔背后的狡猾呢! 桑爸爸态度比陆振中的还客气,陆振中正在搅动脑汁反驳,门铃响了。桑爸爸小跑去开门,哈哈笑道:“育婴嫂到了,女婿,一起面试?”
陆振中暗中咬牙,扭头向桑白月卧室而去。 他进卧室,看到桑白月侧身而卧,正含情脉脉注视着小婴儿。只翻眼皮看了他一眼,很快垂下眼眸看婴儿。 陆振中真的好委屈。 “珍奇出生那会儿,你也这样爱不释眼吗?”
陆振中暗中赌气地刺桑白月。他刚要坐床沿,就被桑白月阻止了:“去,坐旁边椅子上去!你衣服带菌的。”
陆振中一边照办,一边不悦道:“是不是我抱儿子得先洗手?亲儿子得隔着口罩?”
桑白月笑:“朋友,上路(很上道)。”
“今天我想带你和儿子、女儿回安亭。”
原本是想说“要”的,话到临头改为“想”。 这件事以前陆振中和桑白月商量过,那时候桑白月是同意的。不过,那时候小毛头还没有出生。桑白月在孕后期体感不适的时候,多有怨言。跟现在爱不释眼的模样截然不同。 果然,听闻陆振中的“想”后,桑白月沉默了。 “妈还在安亭等着你和孩子,冰箱里塞满了新买的东西。我妈身体好,性格柔顺,日常你说她干,你会得到很好的照顾的。”
桑白月满脸为难。这么为难,肯定是老丈人提前跟她说了什么。 陆振中正巴巴等桑白月的回复,房门开了。 育婴嫂进来了。 育婴嫂戴着口罩,进门先酒精喷身上,取下口罩后直奔卫生间洗手,卫生把控很严格的样子。然后才是坐下来自我介绍。 育婴嫂拿了一本作品集,里面印着她的资历证书,以及照顾过的婴孩合影。 桑爸爸看得喜不自禁,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桑白月的卧室门,顺手就推门进来了。他直接忽视陆振中,将育婴嫂的简历拿给桑白月看。 “刚喷过酒精。这位阿嫂一看就是干脆利落人。你看着证书,哎呦,一看就专业。你看这些宝宝们,啧,照顾得真好啊。”
陆振中脑海里自动播放鲁智深拳打镇关西的画面。 “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得一发都滚出来。 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进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鲁达看时,只见郑屠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动弹不得。”
可惜,他是文明人,习惯了克己复礼,只能想象一下而已。 桑白月听完桑爸爸的话,同样是一脸为难。 她看看陆振中,看看桑爸爸,明显不想得罪任何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