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冰步琳坦诚得不要不要的，令陆振中啼笑皆非。 “想干嘛？”
他没有回头，径直问。同时心里泛起一点小涟漪。在陌生的城市，在荒野的郊外，在充满弱势气息的人面前……故事似乎充满了可塑性。 “我想利用你，迫使他快点下决心。”
不用问了，“他”一定是指老韩。 “下什么决心？”
陆振中忍不住回头。 她想利用他就利用好了，反正他现在有俩娃，俩娃就像两个千斤坠；还有一个心理随时会失衡的老娘，他已经被生活牢牢捆绑，心甘情愿投降，不想折腾也折腾不动了，谁想利用他尽管去利用好了。 问题是，她想利用他迫使老韩干什么？ “他最近总是唉声叹气，沉默不语。我知道他后悔跟我结婚了。既然后悔了，爽快离开就是了。可是惰性的他又下不了决心。我厌恶这种拖泥带水的态度，我也受够了他抑郁难受的样子。”
陆振中摇摇头，已经无力劝说。 大家都这么要爽快吗？ 一言不合就受够了？ 有点不顺心就赌气离婚？ 真的都这么幼稚吗？ “离。然后呢？余生还找吗？找了能保证一辈子都开开心心吗？人不是机器，怎么就不允许别人有情绪低落的时候呢？看到人家情绪低落就怀疑人家后悔跟你结婚了？你这逻辑真的靠得住吗？”
虽然无力劝说，还是要勉强自己去开解。 毕竟她不是别人，她是冰步琳。那个职场上光彩照人，曾经令他狠狠怦然心动过的冰步琳。他希望她过得好。 冰步琳红了眼睛，带着执拗：“我怀疑他是他就是！谁让他不开口解释！”
陆振中手捏鼻梁，败下阵来。 要是让陆振中在老韩和冰步琳之间选一个人支持，他肯定毫不犹豫选冰步琳。既然要支持，就落实到行动。“说吧，你想多晚回家？”
冰步琳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笑了：“晚上十点？”
小石头幼儿园里大流鼻血后，冰步琳叫来了她歇在老家的妈妈。为了防止妈妈心疼，冰步琳没有跟妈妈讲小石头流鼻血的事。 冰妈妈不知前因后果，只觉得新女婿不似以前那么殷勤勤快。冰步琳略加掩饰，就替韩己成敷衍过去。 山东那种大环境下过了大半辈子的冰妈妈，内心默认厨房是女人的地盘，家务事是女人的事。韩己成不抢她的活，她反觉有了用武之地。 定好了晚上十点归家的大计划，倒推打发时间的小计划就容易得多。俩人决定在临安城闲逛半天，再找个饭店吃晚饭，然而归家。 陆振中这样不动心眼则已，动则八百个心眼的主儿，自然不忘跟桑白月报备。逛街的时候，不忘跟桑白月视频，还为桑白月挑了一件礼物。 冰步琳全程像小女孩一样默默吃着她的棉花糖，并不喧宾夺主。 吃过临安卤鸭晚饭，陆振中载冰步琳，驱车往回赶。 韩己成的电话，开始轰炸过来。负气中的冰步琳不接，也不允许陆振中接。回安亭的这一路，几乎是伴随着韩己成的来电而行。一开始只有老韩狂轰滥炸，后来，老韩索性发动了别的同事打来电话。 冰步琳的执拗劲上来，不仅自己谁的来电都不接，还让陆振中也都不要接。陆振中虚汗滴答滴。他不仅担心明天办公室会刮八卦风，还觉得老韩和冰步琳都太倔，有点不敢看好俩人的婚姻。 “这一路老韩至少打了两三百个电话吧？”
冰步琳伸了个可爱的懒腰，勉强笑了笑：“好啦，这下只怕不用等到明早，就会有答案了。”
陆振中泊好车，与冰步琳并肩而行。他还想再劝劝冰步琳不要剑走偏锋。还没有开口，黑暗中忽然窜出来一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抱住了冰步琳。 陆振中吓一跳。 冰步琳惊呼起来。 旋即，黑影开口：“是我，是我。”
是韩己成。 韩己成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不是从楼宇里跑出来的。像是蛰伏在哪里，专门守着冰步琳的归家必经之路。 “老天保佑，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韩己成没有半点伤害冰步琳的意思，相反，他声音里盛满了庆幸和感激。 即使在昏暗中看不到韩己成的表情，光听声音，陆振中也深受震动。深受震动的陆振中在昏暗中，停住了脚步，侧身退后两步，给夫妻俩腾出空间。 陆振中默默站了一会儿，觉得旁听人家夫妻说细碎的情话似乎不光彩，他准备悄悄撤退。才抬脚，就听冰步琳道：“对！我就是跟他逛街、吃饭，脱离大部队，故意晚归的！”
这……陆振中迈出的脚僵在空中，有必要这样生硬地把他拖下水吗？ 忽明忽暗的冰步琳家门口路灯犹如戏精附体，突然灯光大亮，陆振中突兀地暴露在亮光中。感觉像是上帝闲来无事看热闹，看到紧要关头，恶作剧地打了一束光。 “是你！老陆！”
听声音韩己成奔陆振中而来，相当激动。 陆振中花了万分之一秒分辨是激动还是激怒，光速确认是后者。他浑身陷入戒备状态，猛然转身，准备用一身浩然正气，压制韩己成的滚滚醋意。 哪知，他才转回身，老韩就紧紧抱住了他。温暖，友善，热烈。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谢？ 谢他帮他下定最后的决心？ “不！老韩，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已经不重要了……”韩己成喜不自禁地打断陆振中。 这家伙莫不已精神错乱？ “重要！你听我说！”
陆振中抓住韩己成的肩膀，摇晃他，试图摇掉他脸上诡异的笑，“冰经理和我之间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她只是有些疑心你后悔和……” “不重要不重要。比起活着，什么事都不算事。”
韩己成大剌剌摆手，抢话，“听到你们没有在出车祸的大巴车上，我高兴得都蹦了起来！我要感谢你载冰冰，让她远离灾难……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她疑心我后悔什么？”
“你说什么？出车祸？团建的大巴出车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