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风吹动的紫藤下,冰步琳用眷恋的声音缓缓讲述。
经过与丈夫艰难的撕扯,她以净身出户的代价,获取孩子的抚养权。孩子寄养在山东老家,她从BJ搬至安亭,入职上汽。 在她最迷茫、最脆弱、最疲惫,每天不得不拼尽全力去伪装的时候,邂逅了办公室爱情。 办公室爱情是职场禁忌,她如何不知?只是,离异身份使她困在氧气稀薄的高寒之地,那时候的心动就像是源源不断的氧气,能缓解她的悬空感。 男人性情温和,喜欢半眯着眼睛,慵懒一笑。开会的时候,他偶然会帮她拖一下椅子;乘电梯的时候,他会刻意给她留足空间;讨论问题的时候,他会认真倾听她的想法。相比其他总想仗着性别压她一头的男同事,他显得非常友善。 况且,在众多男同事中,他笔挺而帅气,衣品也最好。 桑白月忽闪着眼睛,冰步琳的描述让她联想到陈俊赫。陈俊赫就是这样的灿烂存在。但,体贴礼貌只是陈俊赫的外衣,她看不清也从未接触过他的内核。兮兮才是走进他生命核心的人。 紫藤花片片飘落。 其中一两瓣,落在冰步琳的头发上。桑白月抬手,帮她捻掉。 冰步琳说,恋情起于某次晚归。她工作告一段落,抬头才发现已经晚上十点。推开办公室的门,外面一片黝黑,只地灯发着微弱的光芒。 人在黑夜中,听觉格外敏感。 远处传来蹑手蹑脚走路的窸窣声。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办公室虐杀之类的血腥场面顿时涌入大脑,正呼吸凝滞,他从身后走来,特意加重脚步声。他喊她的名字,同时警觉地走到她身前。那一刻,空气里带足他的气息,他凝视前方的身影令她莫名心安。 窸窣声靠近,原来是巡逻的保安。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保安离开后,黝黑不再恐惧,而是别样浪漫。 两个人走得很慢,话题不自觉扩散开来。到楼下,已经谈到了星马场上新进的可爱小矮马;到车前,已经谈到了新技术铝材的韧性与光泽。站在春风拂面的茫茫夜色中,冰步琳感受到久违的悸动。她悬空的心迎来生机,开始砰砰跳动。 后来? 后来两个人心照不宣,每天在不惊动同事的情况下,默契地发生甜蜜互动。有一回,她崴了脚。他扶她上楼。她半身的重量倚在他身上,他的气息裹住她,他的大手搀扶着她,滚烫的热量传来。她突然很想哭。 “幸福的哭?”桑白月反问。
冰步琳目光赶紧垂下,犹豫着点头。 其实,她真正想表达的,是摇头。 不是幸福的哭,而是悲伤的哭。她哭他们明明心动,却受制于约束,不能坦然相拥。借着崴脚,他才敢来到她身边。 他送她到家门口,她忽然转身,背靠在房门上,大胆用胳膊圈住他的脖子。促使她闭上眼睛的,不是羞赧,而是狂热。 呼吸急促。像是濒危的病人。 呼吸纠缠。恨不得溶化自己。 那一刻,去他妈的理智,她只想不计后果的疯狂一回。 可是,这样热烈的她,也没有等到来自他的回应。 他手撑在房门上,拒绝更近距离的靠近。他从她失去节奏的呼吸中挣脱,只用手摸了一下她的脸,就转身离开。 他走之后,她几乎咬破了自己的唇,才避免哭出声。 有很长时间,她躺在床上的必修课,是问自己:他到底爱不爱她?他是因为不爱她,才冷情拒绝呼应她,还是因为太爱她,不舍得明知无果还拖她下水? 答案飘散在风中。 恕她无力捕捉。 恋情并没有因为一次没有呼应而翻脸中断。 她心有不甘。要求自己变得更加优雅,更加努力,更加专业,更加优秀。她想吸引他的注意,想得到他的认可,想用卓越征服他。 如履薄冰的甜蜜互动依然存在,办公室禁忌之恋令日常工作充满迷人色彩。 她不再主动试探,他也果然没再逃离。 他们一起经历了一些只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的精彩时刻。 “什么事?”桑白月问。
冰步琳脑海里一闪而过流氓们抽出棍棒,扬手抽打金亚明,而他豁然推开车门,将她锁在车内的情形;继而闪过她前夫纠缠她,试图拉扯她,而他穿过人群毅然大步朝她走来的情形。 “说嘛,什么事?”桑白月追问。
冰步琳的追忆被打断,她朝桑白月笑笑:“项目差点搞黄,他熬了几个通宵,力挽狂澜,最终将一个濒死的项目救活了。”桑白月不住点头,以为那是工科人的浪漫。 他有家庭观念,有责任心,为人正直,温文尔雅,是她的理想型。她曾经想舍弃爱情,单纯为孩子找一个继父。是他点燃了她对生活的全新期待,给了她欣欣向荣的期盼。 “他不是你后来的老公老韩吧?”
桑白月用近乎肯定的语气问。
冰步琳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们为什么没有最终走到一起?难道,他是有家室的男人?”冰步琳犹豫了一下,最终摇头:“他父母不能接受我二婚,也不能接受我有一个儿子。”
桑白月松了口气。 她刚才心弦一动,差点以为冰步琳的办公室恋人是陆振中。 幸亏冰步琳亲口否认对方并非有家室的人。 冰步琳忧郁的目光逡巡在桑白月脸上,喃喃重复:“他什么都好,就是太传统了。”
是啊,太传统,背负太多传统观念,即使没有旁人,也总约束着自己。 桑白月用手扇风。 不知道为什么,冰步琳的故事让她感觉不舒服。兴许是两个人没有走到一起,兴许是她认识冰步琳现在的爱人,兴许是她知道的越多,需要对48小时交换群里的姐妹隐瞒得越多。 有孩子的尖叫声传来。 桑白月和冰步琳同时起身,争先恐后向中心花园的儿童游乐区走去。 小珍奇和小石头好好的,蹲在游乐区一角挖沙子。 桑白月和冰步琳放松下来,相视一笑。 桑白月琢磨着,晚上回家要问问陆振中,冰步琳的办公室秘密恋人到底叫什么。冰步琳拒绝透露他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