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正跪在佛堂念着经书,手里的念珠啪嗒一声断了,珠子散落一地。我只能放下经书把念珠一颗一颗捡起,好半天终于捡完了,数了数107颗,还差一颗。翻箱倒柜的找了许久,始终找不到缺失的那一颗。这是啊衡游历吐蕃时给我带回的珠子,可如今竟被我生生弄丢了一颗,他日该如何面对他呢?我心里自责不已。“妹妹好生雅致,大难临头了还有闲工夫捯饬这破珠子!”
门口传来一阵趾高气昂的声音,一个女子闯入了我的视线,身着棕底碧纱宫羽裙,头戴七彩宝石点翠头冠,身后几百片白雀羽镶金丝拖尾闪闪发光,好不威风!“妾身见过皇后娘娘!”
来人正是我的好姐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仪天下的皇后江梦娘。“妾身日日在这雍王府吃斋念佛,不知何错之有!”
我低着头说道,只见一双精致小巧的镶珠绣花宫鞋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我还未数清楚那鞋上镶嵌的到底是十一颗还是十二颗珍珠的时候只感觉鼻子一痛,我吃痛的后退两步,抬头刚好对上她那血红的眸子。这些年每每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她总会风风火火的跑到雍王府教训我一番,有时候是言语羞辱,有时候是一顿毒打,刚开始我还试图反抗,到后面渐渐麻木,便也就由着她了,反正她解气了便会离开。“看来你今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呐,把棺椁给我抬进来!”
只听一声令下,一副雕花楠木大棺材被八个侍卫抬进了佛堂。“妾身谢谢皇后娘娘送来的棺椁,这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椁妾身无福消受,皇后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妾身死后直接烧了便好,无需大废周张!”
我淡淡的看着她的双眼说道,这些年念过的经书都能堆成一座小山,心境也提升不少,不再像年幼时一般浮躁。往日我从不与她争执,只等她解气了离开,王府依旧一片祥和,只是今日棺椁都送来了,命都快没了,憋憋屈屈苟活了三年不如痛痛快快一回。她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愤怒,一把揪住我的发髻把我拖到那棺椁前一推,我的头重重的撞在上面,瞬间起了一个小包“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谁的棺椁!”
我忍着脑袋上的巨痛起身,刚才我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以为是送给我的,现下才发现那棺椁周身竟雕刻着四脚巨蟒。犹如一道闪电从我头顶劈下,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不好的猜想,棺盖很厚,我几乎用尽全力才稍微推开一条缝,只看到一双精致的黑色云文官靴,这是我的夫君雍王早上上朝时所穿的靴子。还记得早晨我起来时天上正下着雨,我特意给他准备了这双高底的靴子,还给他挂上了前几天从安康寺求来的平安福,没想到这平安福没能保得了他。我更加用力一点一点的推开那盖子,最后盖子滑落在地,只见里面的人脸上表情扭曲,脖子上还有一条触目惊心的刀口,顺着往下看去,那墨绿色朝服的前片被人齐腰裁去,要紧处血肉模糊,那二两肉已经不见了。“我的好妹妹,这可是你干得好事,哈哈哈哈哈,这下你满意了?”
耳边又传来了江梦娘那愤怒,嫉妒,而又有些痴狂的声音,她似乎气急了,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个别字还带有尾音。“啊姐,妹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他又做错了什么,要落的这般下场!”
我有些愤怒。“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害了他!都是你!来人呐,给我打!”
江梦娘变得越发癫狂,嘶吼着。刚才抬棺的那一群侍卫围了上来,拳脚像是雨点子一般向我袭来,拳拳见肉,我只能拼命护住头部,身体渐渐由疼痛转为麻木,过了许久她似乎终于解气了,抬手示意众人停下。“江情娘啊江情娘,你幼时父母偏爱于你,兄长疼爱与你,你就想那月亮一般被家里人捧在手里。而本宫只是一颗星星,你不在的时候闪闪发光,你一来便只能躲在角落里黯然失色。后来渐渐长大,我心悦于王衡,你却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我努力往上爬,好不容易费尽心机嫁给了陛下,我心想这次终于能压你一头了,没想到他第一次见到你便被你吸引,三番五次跟我试探要把你昭进宫内。我自然是不愿意的,只能设计让一直倾慕于我的雍王把你娶了,没想到近日他居然屡次在我面前说你好。我不甘心呐,不甘心!我们从同一个娘胎里出来,我还比你早出来一刻钟,你凭什么受尽宠爱,而我只能待在角落里!”
说到这她突然一脚踹在了我的胸口,身体上的疼痛让我几乎快要晕厥。“今天他死了,你也应该去死!只有你死了,我才能被看别人看到,你们都该去死!哈哈哈哈哈”此时江梦娘已经不能用癫狂两个字来形容了,看着她的模样我居然有些心疼,心疼她的愚蠢。我捂着胸口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啊姐,其实我从未想过与你争什么,我跟王衡是互相心悦于彼此的,三年前要不是你自作聪明的把我送入雍王府,我早就与啊衡一起离开京城,去寻一个无人处生活了。我的啊衡也不会就此出家,几年杳无音讯!雍王他,咳咳,他是真心心悦于你,我入府三年日日同他相敬如宾,他却从未碰过我,想必你也心悦于他对吧?”
一颗佛珠滚落在我的脚边,我捡起来,对着佛灯细细观察着上面的纹路。进雍王府的那一天后他再也没有踏进过我的房间半步,就这么相敬如宾的过了几个月,倒是一母同胞的皇后却隔三差五的找我寻我不痛快。这几个月据我观察,王府就是的仆从清一色都是男子,唯一的两个婢女是我从江府带来的晚莹和晚秋。并且那些男仆从通通是样貌可人的,我便猜想是否是断背。直到有天半夜我睡不着,想着去书房翻些话本子看看,没想到居然翻出了一堆江梦娘的画像,还有二人往来的书信,一夜之后,仿若往生。又想要权,又想要情,到头来哪头都占不到好处?自那之后江梦娘再来找我麻烦我便当她是一个可怜人,并未与她计较。“娘娘,门口了宫里的人,说是来宣旨的!”
“皇上的速度可真是快啊!”
江梦娘边说着边把指套卸下,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狠狠的撞想棺椁。一阵疼痛,我陷入了昏暗。做完了这一切她探了探我的鼻子,确定没了气息之后才慢条斯理的把指套带上边说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身穿黄色宫服的太监拿着圣旨进来了,看到眼前这一幕被吓了一跳。“念吧!”
“今有女江梦娘,贤良淑德,天资聪颖,特招入宫觐见!”
“还请王公公秉告皇上雍王薨逝,王妃江氏悲痛欲绝,也随之去了,”江梦娘拿出一锭金子递给了王公公,顺手接过了圣旨。王公公露出一抹狡猾的笑收下那金子,“那是自然”待王公公走远后她才缓缓开口“把王爷和王妃厚葬了吧!”
对着佛镜整理了一下仪容,优雅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