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思索这些的时候,门口突然“咚咚咚”地响了起来。那动静着实不小,把我和彭遇恩都吓了一跳。彭遇恩立马正襟危坐,竖着耳朵听门口的动静,我的手机却在此刻震动起来,是一串陌生的号码,IP地属重庆,然后我想到了什么。走到门口,开了一条小缝,门外站着一位拿着手机的送餐员,见我探出头,就问我这是不是1416号房间,我说是之后,他把餐交到我手上,急匆匆地就跑走了。“是谁呀?”
彭遇恩裹着半张被子问我,我看见他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好笑。“是送外卖的。”
我关上门,向他展示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外卖呀…..我没点呀,是你点的?”
“嗯。”
我心想,你只顾着打你的游戏,哪里还顾得上吃饭。我边走边拖着唯一的一把凳子到电视机柜台旁,把外卖放下,然后细细打开了外卖包装袋,里面是裹着一大坨烧烤的锡纸,我没细数,但是感觉木签的数量庞大,袋子最底下放着两盒蛋炒饭,还是热的,有点烫手。我招呼着彭遇恩来吃东西,他一边穿底裤,一边往卫生间钻,说自己洗个手就来,我没那么多考究,关键是饿了,摊开锡纸,抓起一串小牛肉就往嘴里送。这自己花钱买的东西就是吃得自在,比起一个星期前在万盛吃的那顿烧烤来说可畅快太多了。彭遇恩很快就过来了,还赞叹气味很香,我把椅子让给他坐,自己在旁边站着撸串。彭遇恩和我胃口一般,最后撑死也没能吃完,还剩个十来根串和两盒蛋炒饭,实在是吃不下了,我们就坐在床边歇息。但金灿灿的炒饭看着实在诱人,我也不想浪费食物,就去掀开来往嘴里送了一口。幸好在扔掉之前吃了一口。真的,那个蛋炒饭真的很好吃,是我活了20多年吃到的最好吃的蛋炒饭,不腻,很香,米饭葱花和鸡蛋的味道融合得恰到好处,我赶紧跟彭遇恩分享,劝着让他吃了一口,他也说味道很好。我突然很高兴,就好像分享的东西被夸赞之后,也连同我自己也被夸赞了一般。但是,就在那一瞬间,在我看见彭遇恩埋头扒饭的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彭遇恩从来没有对我分享过任何东西,无论是他的生活还是情感需求,他都没有。这样的感觉既真实又糟糕,几乎是在一瞬间,我的胸口就闷得喘不过气,那种糟糕的情绪也在持续疯长。但我立马安慰我自己说:可能有些人表达情感的方式就是不太一样吧。最终我还是说服了自己,而我企图安慰自己的那句话并没有起到作用,说服我自己的,是来自骨子里的自卑。很多事情我不敢多想,也不敢去追寻原因那一天吃过烧烤后不久我们就离开了酒店,彭遇恩开的钟点房,时间到点的时候他有问过我,要不要续房一个晚上。我拒绝了,我给他的原因是晚上不喜欢在外面过夜,毕竟我是跟我家里人住在一起的,夜不归宿实在有些不像话。离开酒店之后,彭遇恩在楼下附近的商铺买了些绝味鸭脖,我提前声明说不要,他就自己买了些,然后临走前分了一半出来硬要塞给我。他是自己打车回去的。我呢,就顺着大马路,提着手里半袋子绝味,一直慢溜溜地走着,想趁着夜色和霓虹,走出一段心旷神怡的路来。但是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漫天的黑,路灯,来往匆忙的车,而我是一个人,这灯火通明的夜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想到很多事,很多无能为力,无法改变的事,无边的孤独和失落也在那一刻席卷了我。但是人总要向前看,因为回去的路已经被记忆的风沙掩埋,走,也只能往前走,我们回不了头了。在那之后,我发现了规律。彭遇恩几乎是每周约我见一次面,都大概是在周五周末这三天的某一天,每一次见面的地点都是在酒店里,都是他提前订好房,然后发位置叫我过去,流程也一样,都是办完事之后再一起吃点东西,然后各自回家。这样的“恋爱”模式不禁让我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我觉得我跟彭遇恩之间根本不像是在谈恋爱,我们的关系更像是……更像是一对P友。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是很震惊的,但立马我又在劝自己不要把彭遇恩想得那么黑暗。我细想了一下,第一次是吃烧烤,第二次是绝味鸭脖,第三次是烤肉,第四次……奥,第四次没吃饭,直接就回家了。这样做完之后再去吃东西的模式,让我有种感觉,彭遇恩每次请我吃饭更像是一种另类的“补偿”。期间我也尝试过拒绝彭遇恩见面的请求,我告诉他说,我大姨妈来了,不太方便,而显然是他觉得相处久了,某些东西就没有必要再装了,他直接在手机里敲过来几个字,在看到那几个字后让我恶心了很久。他说:没关系的,做防护措施就好了。真的,就从他发来这条恶心的消息开始,我恍惚间觉得我又回到了那个被拍视频的晚上,我甚至觉得彭遇恩其实一直都是我那天见识到的那样,无耻又自私,卑劣地打着“喜欢我”的借口,却把我当做一个免费的泄欲工具。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拍下那些东西,炫耀一般地分享在他的圈子里,而我也更像是他的一个“战利品”。所以当他说出那句话后,我就不停地问自己,我在他那里到底算什么,而我也付出实际行动去质问过他。我说:“彭遇恩,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然后他无一例外地回复:“当然是女朋友啊。”
显然那句话已经触动不了我了,我又开始为他找借口,他之前说过让我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对我好,所以他应该也是对我有感情的,只是表达的方式欠缺,每次只用了最肤浅的**作为回答。就在我思绪混乱,矛盾不已的时候,彭遇恩发出了第五次邀请,我看到消息后,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他。当天是周五,我拒绝他后直到晚上也没有等到他答复我的消息,我以为我劝退他了,结果第二天在手机上看到他凌晨发来的消息,他说:我想你了。那一刻,我的情感占据了上风,所有的理智都被我抛诸脑后,彭遇恩那句话像是有魔力一般,把我哄得服服帖帖的。最终我还是赴约去了那家酒店。酒店离我家很近,就在马路对面,我却慢吞吞走了十来分钟。我在想,有些话还是要当面去问清楚得好。酒店很小,走廊却宽阔,所以布局并不复杂,房间也好找,因为门牌号编排得很大。我找到那间房,敲门,一下又一下,很快屋里传出拖鞋走动的声音,不过两秒,门就打开了。彭遇恩拉我进去,一言不发,就脱我身上的衣服。我觉得有点疼,但就是倔强地不肯出声,可我越是咬紧牙关,彭遇恩就顶得越卖力。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我的心里也越发冰冷,看着彭遇恩放大的脸,我内心没有起一丝的波澜,如同一个机械一般,配合他走完了他想要的过程。“你今天怎么了,这么能忍?”
彭遇恩问我,问的话也是关于那方面的。我没吭声,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维持着那个姿势,许久,或许是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彭遇恩凑到我跟前,又问:“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
他的靠近让我心理产生不适应,我躲开身,背对着他,默默地开始穿衣服。他拉过我的手臂,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我温柔地挣脱了。我叹息一口气,问:“彭遇恩,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房间里很静,静到身后的彭遇恩有一点点动静我都可以听到,他似乎倚靠在了床头上,我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西瓜味香气,良久后,他给出了一样的回答:“女朋友啊,还能是什么?”
对呀,还能是什么。我在心底问自己,还能是什么呢?免费的性具,玩物,或者是“战利品”?又或许都是,我心底有了这样透彻的答案,可我还是又问了彭遇恩一遍:“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这一次回答我的只有静默的空气和越发浓烈的烟味,我强撑着不想让眼泪掉下来,我不想让彭遇恩觉得我每次只能靠眼泪博同情,装可怜,但是泪水是不甘心的,它偏要夺眶而来,释放出我一直压抑着的情绪。我颤抖着声音,无声地哭泣着。“可我明明,是奔着结婚跟你谈的恋爱呀。”
无数次,从离开陈安鑫之后,我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下一段感情一定是要奔着结婚去的,一定要找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人,谈一场终点是婚姻的感情。我嫁不了我最爱的人了,所以只能希望嫁给最爱我的人。所以我觉得自己就像陈安鑫说的那样,烂泥扶不上墙,总是在垃圾堆里找男人,捡宝贝,所以运气那么好,每个人都刚好不会真心对待我。我遥想起打错电话的那个晚上,就一直在后悔为什么当时无聊了不去看书,不睡大觉,非要找朋友打什么电话,这样就不会阴差阳错认识彭遇恩,也不会模模糊糊开玩笑似地谈一段恋爱,更不会被他戏耍了之后还甘之如饴地在他身边,为他寻找诸多借口。那一天,被拍下视频的那一天,我就该甩他一巴掌,然后扬长而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可我没有,我还是在期盼,在抱有侥幸,我轻信了彭遇恩说的那句鬼话,没去证实它的可靠性。真的太蠢了。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却一直寄希望于从别人身上获得安全感,多蠢,多可怜啊。我脑海里闪过这许多念头,眼泪也差不多流到了尾声,它已经干涸住紧紧地绷在脸上绷得发疼,我站起身,看了一眼在烟雾后面的彭遇恩,心底突然就平静了。我很想说句再见,但是感觉已经没有必要,就往门口走去。彭遇恩没阻拦我,只是在察觉到我想离开的意图后,给了一句答案。他说:“我现在没有办法和你谈那种到结婚的恋爱。”
我顿住,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等待着。他继续说:“就像是一场列车,中途我会上很多站,我没办法一开始就选择终点,所以,即便你是最后的终点,也不会妨碍我中途去换乘。”
一句话,我全部明白了,那些不安,那些困惑,那些矛盾的思绪在我听到那句话之后,一切都烟消云散,空了,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了,不停地砸在衣服上,地板上;我攥紧拳头,很想去质问他一句: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选择我?凭什么……又是我?我还是没有那样做,我默默擦干眼泪,离开了酒店。很多事情都是无果的,如果非要讲究个因果循环,我只能勉强把这当做某位“天堂创作者”的无聊手稿,他书写编排我的人生,多给我增加了许多苦难,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如果我还有足够的勇气去支撑的话。我的“天堂创作者”或许是和我一样的人,喜欢悲情的故事,悲情的桥段,悲情的结局。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一直难过。可我好想某些苦难不要降临在我身上,我喜欢笑,喜欢在阳光下奔跑,并且永远热爱自由。如果可以,请赐给我一个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