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语重心长的与顾南幽说话。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总归是变得不一样了,就像璧玉一样,就连皇上见了一眼,都赞赏不已。但这终究是好是坏呢?他无从知晓!他的一个儿子已经被毁了,药石无医,伤口渐渐恶化,就连御医都束手无策,此后余生,只能与轮椅为伍。若再毁一个女儿……他如何面对云绵?又如何面对顾家列祖列宗?“父亲,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曾经的我可有做错什么?同男子问路,便是强抢名男,与人比武,明明受伤的人是我,最后却变成我欺压弱小,买个东西被讹银子,要回来有什么不对?为什么最后还是我的不是?什么嚣张跋扈,什么仗势欺人,我有吗?我不过是在做平常人都会做的事情罢了,一轮到我身上便是千错万错。就如府中的下人,我未曾苛待半分,却一个个扒着我吸血吃肉,我却只能装作不知,仅仅只是想要一分亲情和关心,哪怕是虚假,哪怕是莫须有,我也想要啊!可是结果呢?”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贴身婢女荷衣,散播谣言,毁坏她名声。花重金请来的师傅,是个半吊子不说,还接着练武由头惩罚她。更可笑的是,喂养她长大的奶娘,在她还是婴儿之时就为了银子一次次浸泡在冰冷的寒水之中。俞氏与顾温婉就更别说,现在对她们只有恨之入骨。上一世的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难道她看不出端倪吗?当然不是!她只是不愿意深究,不愿意失去俞氏给的那一份温暖,尽管那是刻意为之。“所以父亲,一味的忍让、承受,收敛光芒,有时候得到的是更糟糕的结果,我为何不能纵容自己去搏出一条崭新的道路?尽管前方道路一片荆棘、昏暗无光,但总比现在这样好,不是吗?你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明知一个人要害你,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难道还要一味的防御,不能绝对反击吗?女儿觉得,面对一些已经全黑了心肝的恶人,需下手为强,一招毙命,否则后患无穷。”
闻言!顾守城震惊了。他定定的看着神色倏地冷冽的顾南幽,眼眸中是不可思议的冷光,仿佛从这一刻开始,他才真正了解她坚韧冷血的一面,又或者说,这一面只是她的冰山一角。她懂……原来她什么都懂!只是不愿意道破而已。顾守城温润了眼睛,欣慰的点了点头。“好,你明白便好,爹支持你的选择!”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里,异常严肃地说道:“不管以后如何,一定要明辨是非,不要伤害无辜之人,也千万不要被黑暗侵袭,守好自己的本心。”
“女儿明白,多谢父亲谅解。”
之后她稍稍提了一下关于科考的事情,见顾守城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将今年有可能中榜的几位才子夸赞了一番。才知,父亲并未察觉到皇帝的意图。也对!父亲是个武将,改革变政之事不会太过关注。而后她又问:“母亲已交出中馈之权,父亲打算让何人掌管中馈?”
一说到这个,顾守城有些犯难。中馈之权交出来容易,选良人掌管则难。按道理说,掌管中馈之人,需当家主母。然而!俞氏德行有亏,已不能再让她掌管中馈。剩下的便只有云绵了。但是他太了解她了,她曾经的生活肆意潇洒,无拘无束,将她拘于后院,只是万般无奈之举,他怎敢再让她受累?所以掌管中馈的重任,只能交到膝下儿女手中。顾温婉是嫡出,本来应该交给她,可近些日子,他发现婉儿与俞氏的行事风格太像,光是摄政王府迎接宴上发生的事,就足以让他打消了念头。而顾南疏是长子,又是他唯一的儿子,不喜吟诗作对,偏爱舞刀弄剑,根本无心中馈之事,如今又双脚致残,身心受挫,不颓废度日,他已经感恩戴德,不想再让他为家中之事烦恼。这般一排除。眼下只剩下顾南幽一人。若是曾经,以她嚣张跋扈的性子,是万万不在他考虑之中的。可如今不同了。幽儿才思敏捷,又足智多谋,反倒成为了第一人选。眼下她主动提出来,他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想法。“幽儿觉得何人合适?”
见父亲反问,顾南幽也不拖泥带水,爽快回答:“顾南疏!”
“为什么是他?”
顾守城惊讶,随即目光深了深。打从接云绵和南疏进府,幽儿和南疏便水火不容,形同仇敌,仿佛是天生的冤家。如今幽儿却主动提出来,让南疏掌管中馈,是有别的小心思,还是站在大局考虑?“女儿虽然顾南疏十分不对付,但不得不佩服他的管理之才?”
“管理之才?”
顾守城不解。南疏喜欢跟着他上阵杀敌,报效国家,能力自然是有的,不然少时便不可能被人夸赞为少年将军了,他一直知道他头脑聪明。但管理之才?他还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