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追赶她们的县兵。是一群手执府戟、头戴红缨赤帽的年轻衙役,团团围住主仆二人,阻拦去路。“我等巡逻,刚有位小伙子报官,说尔等草营人命?”
“没有。”
林清致不动声色摇头拒绝,心中猜测究竟是何人。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想将林清致脑袋上的幕篱摘落,目睹真容。有个眼疾手快的,刚掀开幕篱就被她用银针刺伤。疼得嗷嗷乱叫。皆为衙役的兄弟们见状,都想着给他出气,虽不管不顾给林清致戴上手腕,押送她离开。“你们快放了娘娘,她是烨亲王妃。”
若雨急得满头大汗,明明事情真相还未查清楚,怎能先行绑着人离开。动作快如闪电,真叫人长见识。“哼,烨亲王妃正在忙活蛊疫之事,哪有空来此闲逛, 尔等好大胆!”“就凭她伤了俺们兄弟,天王老子来了都得跟我们走一遭!”
若雨急得原地跺脚,偏她主子一脸的气定神闲,她面露无奈,一口一句这就是烨亲王妃。小姑娘的说辞如白纸一张,总显得毫无信服力。林清致翘起眉梢,被锁住的手腕隐隐作痛,她眉眼间染了一丝暴躁。“松开点,弄得本妃手疼。”
“何来本妃?不过一个未敢露面的小娇娘,装什么妃子娘娘。”
有个年轻的压抑扯着那人宽袖,颇为谨慎,小声道:“万一她真是烨亲王妃,我等岂不是犯上作乱,要砍头的。”
林清致本以为此人多少会犹豫些,哪料到,他竟大扯喉咙,轻蔑着。“我家小女儿就在王府当婢子,说烨亲王妃成日里睡到日上三竿方起,且她一个不敢露面的,怎会是王妃?”
衙役心疼自家被针刺了的兄弟,兄弟见他为自己说话,别提多高兴了。“您在气头上,不管我们死活!万一要抓错人,俺们吃不了兜着走!”
林清致拉着眼眶发红的若雨一起,蹲坐在麦草地里,看着这些衙役吵闹。“娘娘,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小县官管的是这方圆百里的人口问题吧?”
“是的。”
若雨不明白,自家王妃为何要扯到不相干的话题。林清致漠不关心这群吵闹衙役,歪斜着脑袋,半埋在若雨瘦得满是骨头肩膀上,没枕一会儿便咯得脑袋疼。“是与不是,将她斗笠掀了不就一得而知。”
“对!传闻烨亲王妃貌丑无比,脸上生出许多红斑,是前世罗刹鬼转生。”
衙役们互相瞧着,最终委派胆子最大、反对声最欢的那个,来到林清致面前。林清致好以瑕赖,自枕后脑勺盯着他。目光带有极端挑衅和慵懒,逼得衙役心尖冒火,甚想撕开她的真面目。“哐当”一声,幕篱被掀翻砸落,露出满是红斑的容貌。掀幕篱的衙役霎时惨叫一声,白了脸色,直冒冷汗扑通给她下跪磕头。身后那群衙役,见状纷纷下跪。“本妃心胸宽广,原谅尔等无礼行为,但本妃丫鬟差点被气得哭鼻子。”
林清致嘴角刁了颗干枯麦草,拍屁股慢悠悠站起身。若雨被自家主子放荡不羁的动作,搞得面红耳赤,小声扒拉她宽袖,提醒着:“这可是在王府外面,娘娘须当注意形象。”
林清致不耐烦点头,甚没形象吐出嘴中刁的草麦,一脸不怀好意瞧着衙役们。“奴才向姑奶奶请罪,奴才有眼无珠,竟不认得姑奶奶您是王妃身边的红人。”
“求姑奶奶饶过奴才小命。”
若雨不知所措看向自家主子,林清致回了个小骄傲的眼色。遂沉着声,“都说县官儿是百姓的衣食父母,本妃来此,还想去拜见这位衣食父母,你们几个起来引荐吧。”
衙役们慌乱站起身,各个面如寒蝉。县官府邸,枝叶纷披,室庐清靓。厅堂虽小,倒也朱阑雅洁,雕镂云物。“鄙臣拜见娘娘,娘娘千岁安康。”
县太爷抱着圆滚滚肚腩,从后屋子溜出来。神色惊慌,仿若如临大敌。林清致抬了抬眼神,二话不说直奔着最高位走去,大喇喇坐下来,上半身摊靠檀椅。“问你个事儿。”
话语轻顿,“若本妃想收些人,不在人牙子那里买,需要何种物件?”
“敢问是何人?可有父母或旁系亲属,居所是否在青罗县、工作否?”
她摇头,支着下巴思索了会儿,方云:“无家无亲属,乃正经儿孤儿,靠近破庙那块。”
讨饭应该算不上工作吧。她在心中暗暗想。“乃黑户矣。”
县官儿若有所思道:“黑户多是乞丐,娘娘还是在人牙子那边买,尚好。”
林清致摆手,人牙子卖的价格贵如登天,她买不起。“那鄙官便给娘娘新户籍册吧,将他们名字誊抄在上,交于鄙官即可入户。”
就等他这句话!来此地处儿,先找当地县令要户籍,将这些乞丐编入名策。“娘娘,玄四来信儿说,他调查小叫花子,不小心跟丢了。”
“让雀鸟回信,掘地三尺都要把人给本妃挖出来。”
碰瓷敢碰她头上,明面上互相放过,背地里整死他。若雨没笔墨,恰逢正午十分,便从野郊重回王府。写完信笺,用午膳之际,昨日哭天喊地的杨侧妃,此时端着一脸笑容,施施然站在珠帘外。甚是守礼。“妾身请王妃娘娘安。”
林清致不做理会,杨侧妃便持着笑脸,再说一遍。屋内没传来任何动静,红玉和若雨面面相觑,看了眼自家气定神闲的主儿,心中打起疑惑鼓。杨侧妃不死心,站门外戚戚沥沥又吼了遍。这次声音亮如洪钟,带着几丝轻蔑和火躁,甚是不情不愿。“娘娘,人家喊了三遍,您倒吱个声儿呀。”
“别介,若雨,我可记得杨侧妃还处在禁闭期日,按道理断不能出来。”
林清致半掀眼皮子,懊恼怎把这事儿忘记了。“他兄长最近刚立战功,王爷不是解除禁足了吗?”
话至此,气势汹汹的杨侧妃拂袖甩门,满脸怒容站在林清致面前。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质问:“两耳清明,为何不理!妾今欲与您交好,您不让妾进?果真应了那句,无德无行。”
红玉何若雨心中有气,此时却不好发作。毕竟,妾室请安,正妃理应接纳,无缘无故将人晾在门外,是有点小肚鸡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