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喝吗?您在尝尝,嫔妾幼时第一次接触酒,也如娘娘这般。”
她这意思,便是讥讽林清致喝得少,所以尝不出来酒中醇味。“侧妃既然知晓娘娘不胜酒力,何故一再逼她?”
转而便一脸担忧看向林清致,用秘音传耳小声道:“酒樽藏情花毒,娘娘方才抿了多少?”
她实在不信,精通药理的林清致,会没有喝出来。猜得正解。“你且看本妃如何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娘娘说什么其人之道?”
杨侧妃听见林清致极小声同婢女说话,她竖起耳朵听个大概。林清致有些瞠目,暗叹修习武功真是必要。她双手抱胸,懒洋洋翘起眉梢,将麻杆般细长的腿,搭在梅花凳上。又清又明的杏眸,不断瞟着酒樽。“娘娘觉得嫔妾会害您?”
杨侧妃心提到嗓子眼,茉莉酒中确实藏有情花毒药。问题是,对方怎么知道!她不相信,觉得凭自己能力还能遮掩一番,便梨花带雨哭诉,“嫔妾绝无陷害娘娘之心。”
“还搁这装?!”
林清致原本想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但被杨侧妃听见了,那便撕破脸皮,没甚么值得遮遮掩掩的。她嘴唇浮现冷笑,望着抹眼泪、哭起来几欲肝肠寸断的女子,翻了白眼。平白无故耗费许多时间,今儿真是脑子进了水,才会想着对付她。在林清致眼里,杨侧妃就是胸无大脑、愚不可及的可怜少妇。“娘娘啊,嫔妾对天发誓,若有害您之心,定不得好死。”
杨侧妃眼眶凝满泪水,定定地看向林清致,甚是坦白诚恳。“不得好死,你说的。”
杨侧妃点头,旋即将下情花毒的酒樽递给她,眼底滑过一抹恶毒。“嫔妾今日,与娘娘把酒言欢,过往种种恩仇,一笑泯然。”
“好!”
林清致慢腾腾瞥了眼红玉,“你先出去,本妃今日要和杨侧妃,一醉方休。”
最后四个字,仿佛是从牙关里蹦出来的,沾有极具个人色彩的匪气和嚣张。待人清退,杨侧妃又举樽奉酒,眼底滑过悻然与凶狠。她今日,定要让丑女身败名裂,羞愧至死!夏月蕉布,折叠卧褥,形如帏屏,展之盈丈,收之仅二尺许。杨侧妃望着精心准备的美人香塌,几乎看见,被蹂躏脏污、醒来大声哭喊的林清致。她嘴角露出阴狠笑容。“妹妹,喝酒啊。”
林清致懒得跟她费工夫,杏眸含着暴躁,端起茉莉酿酒,直接朝杨侧妃嘴里灌。酒入喉肠,顿时想入非非。杨侧妃双颊殷红,她不像林清致,偷偷服用了自制的解药,所以撑到现在都耳聪目清、心开目明。反之,一抹撩人肺腑的促动,煎熬她醉生梦死,急切想要寻个男人解毒。林清致望着在芙蓉暖帐、扭曲身体的妖娆女子,眉心突跳。倘若像此人这般笨,那么现在昏睡于床、心急火燎的人,就会是自己。她摇了摇头,穿了件杨侧妃的妗褂,小心翼翼飞似的离开厢房。驰道广庭,花间岸侧,山斋旁落。林清致见红玉掩在那处,便停了下来,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概告知,红玉恍然大悟。主仆俩商酌下一步做法,决定红玉暂回,勿打草惊蛇。汀兰园左厢房中,闹得动静甚大。杨侧妃贴身婢女附在八团花扇,小心翼翼听着寝间动静,愈发脸红心跳起来。她这辈子,都未曾见到如此场面。但躲在山石后方的林清致,并未见秋烟有下一步动作,她半眯着杏眸,细细思索。秋烟没见着自家娘娘,颇有几分担心,侧妃娘娘是否成功脱离虎口。别里头闹床的,是自家主子!愈想愈不对劲儿,秋烟用手,轻轻推开轩窗,却被一枚银针,刺中后颈脖。她浑身都不能动弹。看见完好无损的林清致,秋烟意识到,出大事儿!没准还真被自己才对,房间中翻云覆水的是自家娘娘!“怎滴你脑子蛮灵光的,主子却傻头傻脑、愚昧无知。”
林清致披着杨侧妃妗褂,甚是慵懒瞥着她。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散漫和匪气,半点王妃气质都没有。秋烟看得牙痒痒,偏生不能发出半点声音,心中暗恨四起,无助又恼怒。林清致冷哼了声,便将人打包带走。而阮灵儿所在木槿园,收到来自汀兰园丫鬟的传报,阮灵儿喜上眉梢。她对着照花镜,手执冷玉旗子,一丝怀疑由心浮起,按理说,扳倒丑女甚是困难,凭杨侧妃简单蠢笨的头脑,不可能成功。但阮嫔却激动催促着:“此等佳机,断不容错过,杨杨侧妃不愧是将门虎女,为达目的,这等下三滥手段都使出来。”
阮灵儿面露忧思,将隐患说出,阮嫔却不甚在意。“本宫是贵嫔,就算乌龙一场,林清致也未敢说何闲话!”
两人遂放心,挽着手朝汀兰园走去。而通风报信的小使者,其实并非汀兰园丫鬟,而是红玉随便遣了个小厮,她也没料到,竟是汀兰园做事的婢子。且说,红玉风风火火跑来告知林清致,事情成了后。闻风而来的阮氏姊妹,一路轻松调笑,漫步穿行彩石甬道,各执玉面团扇,停步在厢房门外。一声尖叫从屋内传来,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粗吼声,阮氏姊妹掩扇轻笑。彼此都看见,眼眸中滑过的算计和狠意。“怎不见杨侧妃,她尚在何处?”
“回美人,侧妃娘娘有午休习惯,这会子尚在寝室枕眠。”
阮嫔仰面,神色讥讽着,“快快把她喊醒才是,设了个局却跑去睡觉,设给谁看?!”
阮灵儿若有所思,她撑着下巴,深深望了眼厢房。仍旧面露微笑,温柔和煦得宛如三月春风袭面,给人一股子岁月安好。“你们几个,去厢房看看,闹成什么样儿,声音这般大,也不怕给王府蒙羞。”
边说,阮嫔边拉着妹妹阮灵儿的手,朝厢房疾步行进。芙蓉暖帐,春宵薄衾,风光旖旎。“林清致呢,她知道这等子事么?你们几个不去通知她,反来告诉阮美人,居心否测。”
“回贵嫔娘娘,王妃不在芙蓉园。”
“呀!不在!这床榻上的贱蹄子,难道是王妃!”
阮嫔故作惊讶,目含讥讽语气轻蔑着。“自然不是。”
一道清亮声在众人后背响起。只见满脸红斑、丑绝人寰的女子,扬起痞气的眼尾,略浮薄戾进入。阮灵儿似是料到一般,并未出现像姐姐那般惊诧神情,她款款起身,施然行礼。只是浑身透着股傲慢。阮嫔心起岔怒,原以为能瞧丑女热闹,未曾想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冲上前,撩开床帐,被紧紧纠缠的两人吓得花容失色。正是较脏跋扈的杨侧妃,还有一位面容黝黑、瞎了眼的哑巴。满床春色知几许,且瞧云雨怎断肠。林清致细思极恐,暗道杨侧妃对自己还真是恨之入骨,竟选此人侵犯!好在这计俩过于简陋,方能轻易破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林清致,谴玄一修书一封,寄给楚烨。楚烨那边,听见是林清致吩咐送信的,各个望眼欲穿,恨不得一揽芳迹。毕竟,写信却未接到回信的主子,整天黑沉着脸,甚是阴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