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皇帝寝殿,内室…
刘盈躺在他的龙纹沉香木榻之上,总管太监:江语声寸步不离,在他龙榻旁守着。 “咳,咳,咳……”刘盈一阵激烈的咳嗽。 江总管紧忙拿起放在一旁方凳上面的丝绢帕子,侧身低头一只手在他后背轻轻抚摸,另一只拿着帕子的手小心翼翼擦拭他的嘴角。 “咳,咳!”刘盈猛地两声咳嗽,咳出了一口黑红色的血来,落在了江总管手里白色的帕上。
“陛下…您这是…”江语声惊的哭出声来。 “朕…时日无多…你不必忧伤!前人欠下的债,后人总该要还的…”刘盈早已心如死灰,双目空洞无神,望着殿门外。 “老奴…去给陛下宣御医。”江语声说着站直了身子,欲要离开。
“去宣南越公主前来吧……”刘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陛下,南越公主先被压在廷尉大狱,是直接去廷尉宣陛下口谕,还是去求见太后颁旨?”江语声恭请圣意。
“你难道没看见朕都快崩了吗!”刘盈听到下人事事都要请示太后,处处都拿着她压着自己一头,他显然有些动怒。“咳,咳…”说完又咳嗽不止…
“老奴即刻动身前往廷尉…”江语声见状吓得赶忙朝着殿外一路小跑着离去…… 江语声走后,殿内走进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此男子身形魁梧、挺拔,体型高大、健硕,名唤:苏北,是刘盈多年来一直培养在身边的带刀侍卫,官居四品。平日里,藏在暗处护着皇帝的安全,整个宫里也只听从皇帝一人调遣。 “陛下!”苏北低头,行礼。
“你拿着朕的腰牌,去相国府把文卿请来。”刘盈从枕旁拿起一块玉牌交到他手里。
“可是,陛下,您…”苏北担心他的病情,不愿离去。 “速去!”刘盈小声命令他。
“那微臣速去速回。”苏北说话间,眼神示意站在殿内角落处的两名侍女,对她们吩咐了一句,“过来伺候陛下。”
转眼间,他便快速离开。 两名侍女,快步走到刘盈的龙榻前,屈身侍奉… ……… 廷尉诏狱,还是那间昏暗的牢房,赵婉絮趴在木榻之上,木榻硬的很,唯有一张草席铺在上面。臀上落下的伤口撕心裂肺地疼,使她半步不得动弹。 冬雪侧身倚靠在她的木榻旁,她毕竟有些个功夫底子在身,勉强能撑着身子。 “ 将此药敷在伤口之上,不日伤口便会痊愈。”
婉絮微微抬头得见牢房外的吏卒并没有特别注视他俩,她猜想应该是文卿走的关系,晌午还给她们送过吃食,食盒里藏着一个白玉小药瓶。于是,她将药瓶藏入衣袖里层。此刻,她偷偷掏出这瓶药,递到冬雪面前。
“这赵王当真敢对公主用刑,全然不顾及公主的身份。照此下去,他们是要把人逼到认了罪才会作罢。”冬雪接过药瓶先给婉絮上了药。
“强者面对弱者,固然不会有任何忌惮!一个弱小国家的公主在他们的眼里不过与普通人无异,一条人命而已,弄死了大不了多加几条罪名!”“现在我们只有两条路,一是:等死!二是:公主务必思得良策助我们离开这里。”
“来之前我已交代凌香,每日亲自给相国煎药、喂药…” “公主的意思:是在相国的药里加了料?”
“加了点曼陀罗花的花汁,此药产自西域,乃楚先生云游带回。用它配以二十多种药材,能起死回生,也可让人暴毙!此药性猛烈,服药后开始几日会出现昏睡不醒,神智不清……是生是死那就要看他能不能醒来了。”
“公主真是胆大,又试用新药!您难道忘了多年前……王后因误食别宫夫人送给她的糕点,中了藏红花之毒,为了保住王后腹中胎儿,公主铤而走险给她配制了新药…但事与愿违,她还是滑胎了…因此,她断定是公主的药害死她的胎儿。那以后,她就恨死了公主!若不是大王庇护,公主怕是早就……” “你说的对!王后已是恨极了本主,本主知道她恨不得将本主抽了筋,剥了皮,剁成肉泥…” “公主即知如此,又何苦使用同一种法子,试药在相国身上。莫非…您是想就此手刃仇人!可您就不怕打草惊蛇,引起他们的注意,到时,我们可就…” “本主与他们之间血海深仇又怎会记在这一时,我要他们统统都给我的族人陪葬!”
“公主所言极是,报仇不能急在这一时半刻,一旦失败者,我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可奴婢还是忧虑,万一相国真的…” “你是担心相国若真的醒不来了,萧家也会憎恨于我,吕雉也会降罪于我。”
“信鸽一事已是交代不清,若是再加个毒害当朝相国之罪…我们可就……” “信鸽一事…本主自有法子周旋。只是这相国已是生死紧要关头,萧文卿也该进宫求见太后,让本主回府给他诊治。这旨意…为何迟迟未传来?”
“某不是…相国已经…” “不会!时辰未到,病人服药后通常会昏迷个七天七夜,熬过去便能醒来。即便是相国真的醒过来,算算日子也该是在五日后。”
“快点!不要东张西望!在这里看到了不该看的,小心挖了你们的眼睛!”
正在二人谈话间,牢房外走进了几个吏卒,边走边大声嚷嚷。他们押解着数名犯人,有男有女,穿着扮相像是贵府里的仆人。
那群被押送进来的仆人们,闻声后便都低下了头,小心翼翼地朝着牢房里走去… “你们俩,进去这间!”一名吏卒指着赵婉絮牢房隔壁的一间,双手用力将两名女仆推搡着进了牢房。
其余的仆人们也都被关进了牢房内,吏卒们数了下人头,确认无误后,快速离去…在他们眼里牢房是污秽之地,办完公事即刻远离,深怕多带一刻会给自己带来霉运。 “看他们衣着的料子,应是这城里哪个贵府里的仆人,不知所犯何事?一下子押进来这么多人!”主仆二人的谈话被这一举动打断,冬雪在赵婉絮身旁,小声说道。
“去问问便知。”婉絮将头微微抬起,转头看了一眼关在她俩隔壁房内的两名女仆。
冬雪对她点了下头,明白她的意思。她奋力地将身子移到墙边,双手扶墙借个力让自己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缓慢地挪动着步伐… 那两名女仆,呆呆地站在牢房内,看见受着伤的冬雪朝着她们这边走来更是吓得浑身颤抖! “别怕,我来问问你们,你们在哪个府里当差?又是犯了何事被关进来的?”冬雪在两间牢房中间隔着的木头栅栏旁站着,轻声问道。
“我…我们…我们是洨侯府里的侍女。”其中一名侍女壮着胆子,转过身面对着冬雪小声回她。
另外一名侍女,一直呆在原地颤抖,发呆、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她。 “洨侯!”冬雪默念道,接着又问道;“洨侯府里的下人统统被带到这了吗?”
刚刚回她话的侍女,不再回答她的话,只对她点了点头。 冬雪见她俩惊恐的模样,不再追问,转身小碎步挪到赵婉絮的身旁。 婉絮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神中期待着她的答案。 冬雪慢慢蹲下身来,小声在他耳旁将刚才是女的话复述了一遍。 “洨侯府里的下人都抓了进来……”婉絮听后,小声念了一句,脑海中在思索着… “公主,会不会是他们已经找到真正的凶手,跟洨侯有关?”
冬雪摸索一阵,说道。
“你猜测的有九成把握是对的,堂堂王侯府邸,没有太后的懿旨何人敢进府抓人,即便是主人亡故,也要留着下人给主人守灵,三年不得外出。“ “一下子闹这么大动静,太后当真是动怒了。看来…此案幕后操纵之人,关联不小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极速地朝着她们的牢房边上靠近…二人闻声,停止对话。 “陛下口谕:宣南越公主进宫觐见!”
江语声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吏卒。他站在牢房外,大声传达圣意。
“臣女,领旨。”赵婉絮趴在木榻上,也只能领皇命。
“公主为何趴着?还不起身。”江语声见她此举趴着接旨,实不符礼仪。不解问道。
“赵王为了逼迫我家公主认下那些公主从未做过的事,公主不从,便对公主动刑。公主怕是要被抬着进宫面见陛下了。”冬雪慢步走到他面前,愤愤说道。
“公主见了陛下,自有陛下为公主做主。你们几个还不快把门打开,把公主扶出来。”江语声不敢过问朝廷审案之事,何况赵王做事谁又敢管呢。他也只得宽慰公主一下,催促她快些进宫。毕竟,皇帝的病情耽搁不得。
“冬雪,你将我扶起。”婉絮小声吩咐她道。
几名吏卒,同冬雪一起将她扶起,她忍着疼痛,艰难地朝着牢房外走着。 “张总管,此女子乃是赵王审理的案犯,总管岂能随意带走,若是赵王问起,叫我等如何担待!”秦朗带着几名随从在诏狱大门外候着,应该是下人通知他此事,他特意带人在此拦截。
“秦中尉,咱家是奉陛下口谕,带公主进宫给陛下医病。若是因你等有意阻拦,耽搁了时辰,陛下若是龙体有恙,你们一个个都等着被砍头吧!”江语声大声回他的话。
语毕,他又掏出了皇帝给他的腰牌亮在他们面前。 秦朗一行人,个个吓得乖乖让路。 婉絮由着下人们抬起,侧坐在宫里来的马车内。 “没等到回相国府,却又进了宫。”冬雪在一旁搀扶着。
“进宫…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婉絮想到皇帝此时招她进宫,绝大可能是给他医病,这么说来她就还有用处,对皇帝有用之人,太后自然不会轻易治她的罪。想到此处,她的嘴角露出了久违的浅浅笑意。 “赶紧去通告赵王,公主已被陛下接近宫中。”秦朗目送他们的马车离开,即刻命令身旁一名随从说道。
“诺!”那名随从得令神速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