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过了农历七月二十五日,距离双方家长见面这一重大时刻开始倒数五天了。漫芷和施涵心里都想着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至于老妈子提的两个要求,昨晚周四到未来婆家的例行饭局上,漫芷左思右想也没提。首先,提前透露不就出卖了自己老妈了;再者,这是她妈的要求,不是自己的要求,自己即使有这样的要求,也是两口子商量,不是跑去跟他爸说。一转眼,三天的轮休又快结束了,再去上一轮班,回来就是家长见面的日子了。漫芷心想,一回到家,没准有第三个条件在待议事项里了吧。果不其然,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样,我今天去你伯父家,跟他们说好了。八月初一,请他来坐镇。你爸走得早,爷爷也不在了。这家里没个男人,人家上门来讨亲,我一张嘴啊,也说不过他父母两个口。自古你们乡下,讨亲的时候,爷爷在的,还要请爷爷出马看孙婿合不合意,爷爷不在,要请伯父出马。这也是古例。”
“这,怎么越搞越复杂一样?好吧好吧。请都请了,反正以后都是亲戚,见见面也好。”
“但是你们乡下有个要求啊,你看你独生女,你嫁出去了,就没人续香火,以后逢年过节也没人祭祖。你叔伯父都提议,以后生两个孩子,一个伺外祖。”
“伺外祖又是什么玩意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简单说,就是一个孙子跟你姓,这样的话,跟你姓的孙子,以后时年八节是祭拜你爸和你祖先,不是他施家的祖先。”
“你这三天一个条件,一个星期不到就3个条件,一个条件比一个条件更难沟通的好吧。”
“我本来没这个想法,怎么说呢,虽然你从小跟我一样在城里长大,但是你爸是乡下人,乡下有乡俗,乡里有乡规。结婚这种大事,按你们乡下,要五福里派送喜饼,怎么也上百户人家,我一个女人,没法去筹备这些。自然是需要请你叔父伯父来主持大局。我看他们这个要求,也不过分。”
漫芷妈一边削着从乡下带回来的手瓜皮,一边自顾自说着。“你怎么就规定我必须生2个孩子了,我要是以后生一个,那怎么办?跟谁姓?”
越听越过头了,漫芷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叫嚷起来。“生还不容易,养才难啊。你要是真一个伺外祖了,到时我就帮忙你带一个。”
“这样不科学吧,生两个孩子,跟爸爸姓的,爷爷奶奶帮忙带,跟妈妈姓的,就外婆帮忙带?从小就这么分别?”
“总之呢,我的两个条件,也跟你伯父沟通过了,到时请他三个条件一起提。长辈说话的时候,还轮不到你插嘴!你先去客厅呆着,我这要炒菜了。”
漫芷心想,领证之后,每周就去未来婆家吃一顿晚餐,期间涵爸涵妈就关心几句“近期工作是否忙,公司的同事好相处吗”之类的言语,再者就说几句时政或市里要闻,类似“新来的这届市委书记,着实给力,一下子百团大战,修了40条路”等等,凭着这点接触,真不好判断未来公公婆婆对待孙子跟妈妈姓这种有点“苛刻”的要求,会有什么反应,以及他们的谈判能力怎样。漫芷伯父吧,在乡下小有名气,人称“军事辅”,邻居家时常有个什么拿捏不定的事情,也喜欢找他商量几句,听听他的意见。家里也开着门面做生意,客人自然那是络绎不绝。闲聊的,蹭茶的,谈生意的,各路人马见多去了。早年虽然家庭条件不宽裕,但是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做着一点包工的小生意,从分家分了3处小房产,另外再买了3块地,建了两栋楼在出租,一栋楼自住,一处老旧平房出租,剩2块地皮租给边上工厂当仓库用。平时,逢人都是笑脸相迎,十足笑面虎啊,一个意见不合或者拍板的时候,一闭着嘴定睛,眼神里是十足的暗藏杀气。再幽幽吐着烟雾,稍微呵斥一声,也让人略微有点心惊胆战。想到这,漫芷又为未来公公婆婆小小捏了一把冷汗。一个晚上,漫芷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假如婆家不同意这个要求,自己要怎样办?老妈子突然搬来大后山,这就不是出不出去租房,“换不换”工作那么好谈的呢?隔天上班间隙,午休的时候,思前想后,还是赶紧给施涵先打了电话。绘声绘色把伯父的情况和要求描述了一通,这些内容微信也是三言两语说不清。并且强调,伺外祖这个是乡下自古就有的惯例。本意是想让施涵务必提前跟父母沟通一下,看看他们的意见是怎样。结果,没想到,施涵还没听完就火了。“凭什么我的孩子要跟你姓,我是入赘吗?你凭什么?要是经济不允许,生一个,又跟谁姓?”
本以为,彼此都是独生子女,应该也稍微能理解一下乡下的要求。岂料但凡涉及到大男人主义之类的事情,本事不大,脾气倒大得很。“这个方案,就不是入赘。是联婚啊,而且也不是所有孩子都跟我姓,全部跟我姓,那才是入赘。你不要断章取义。连你也这个态度,这个婚也不要结了,直接去改办离婚证得了。”
“陋习!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要祭祖没问题,跟我姓就不能去祭你家的祖吗?”
从电话里已经听出疯子接近发作的边沿。“呃,我那乡下貌似有说法,嫁出去的女儿,都不能回乡下祭祖。我这独生女,是个特例。当年要披麻戴孝拿牌位,还需要请族里老大们去列席定夺。等生了孩子,就是外姓了。更不用谈。”
“现在是21世纪好不好,建国都半个多世纪了,这年代还有这些规定吗?”
“你别说,还真的有。就我们这沿海发达地区。可能西部地区,民风说不定更古朴。你先冷静一下,晚上回家问问你爸意见吧。要是你爸跟你一样态度,我看这婚就不结了吧。”
“你又威胁我?!”
“到底是谁威胁谁?要不是你说从十楼跳下去,砸自己的额头砸到流血,我现在会把自己陷于这种进退不得的地步吗?我前天才刚刚‘借’了你几百生活费,我容易吗?”
貌似提到钱,这下即使没伤自尊吧,也是挫了一下锐气。“我跟我爸没什么好谈,他同不同意这种要求,我也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啪地电话被疯子挂了。人家结婚都是欢天喜地,怎么到自己结婚了,破事一大堆。到底是谁的错?一步错,步步错?深陷无法自拔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