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往生门(1 / 1)

没有尹熙想象的风浪滔天,门的后面是风平浪静的湖。湖面如镜,周遭静谧无声。他们试探性地迈出了一步,足底的湖水轻柔地捧着他们。在这个空间里,两人好像都失去了重力。迈步在湖面上,随着他们步子的迈动泛起阵阵涟漪,以他们为圆心,荡漾开去。这湖深不见底,湖水清澈,却没有倒映人影。相反,湖水中有许多巨大的气泡,边缘模糊,不均匀地分布着,气泡并没有漂浮上来,像是被包裹在湖水里。气泡内有许多幕画面,尹熙端详着。有面容憔悴、形容枯槁的母亲抱着皱巴巴的新生婴儿崩溃地哭;有倒在马路上的中年男子,身下一滩血迹,被周围路人围观;有被野湖的水草缠住脖子,脸色发紫,四肢已经微微泛白的儿童;有躺在病床上,已经失去生机的垂暮老人,身旁是难掩伤痛的家人……那些人无声地哭泣着,流出的泪水一滴一滴向气泡边缘汇聚,脱离气泡,融入湖里。尹熙一个一个看过去,不知不觉红了眼眶。这些与她素昧平生,她也并不是圣母心泛滥,只是看到生命流逝,难免心中有触动。馒头低着头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尹熙浅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凝视着远方的湖面,缓缓开了口:“佛说,人生八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其实最苦的是最后一种。”

“我们只有不到8分钟的时间了,要赶快。”

许是自身经历过生死,九死一生地走到这里,尹熙心中的执念,早已淡了。“生死一事终有命的。”

抛下这句话,她缓慢地环视了周围,天地飘渺,浑然一体,万物静籁,只剩下她一人,像一叶小舟一般在湖中漫无目的地飘着。她的脑海里回响起一句话:“当眼睛无法告诉你答案的时候,静下来,心会告诉你答案。”

闭上眼睛,不辨东南西北,信步而行,湖水茫茫,任心飘零。这一次,身随心动。她像小精灵一般在湖面上滑动着、奔跑着。此刻的湖从远处看起来更像是冰面,而她则如同坠入凡间的精灵,灵动飘逸,襟带朔风。风送来了阵阵哀嚎声和诉苦声,声音哀怨,使人闻之落泪。他们好似能够感应到尹熙的存在,不断哀求她。而尹熙明明是闭着眼,却看到眼前有服饰各异、形容不同、姿势怪异的半透明的人冲着她伸手,半跪着落泪。“帮帮我,求你给我母亲带句话,告诉她,我以后不能在她膝下照顾她了。还有我的妻子,我对不起她。我创业时,她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头,从来没抱怨一句。我们家的生意好不容易好起来了,现在我却……。”

中年男人拖着血淋淋的双腿缓慢地朝她爬来,身后拖出两道血迹,他用单臂支撑起身体,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伸出。“姐姐,我的脖子好痛。我好后悔没有听妈妈的话,妈妈知道我走了,估计会很伤心的。”

男孩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勒痕,皮肉往外翻开,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血管和森森白骨,伤口的边缘被湖水泡的发白。“姑娘,我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了,本来就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这段时间在医院,天天吃各种各样的药,像被泡在药罐子里一样,现在倒更像是解脱了,也没啥可遗憾的了。我只希望你能跟我老头子说一声,别老是皱着眉头闷闷不乐的,还有,咱孙女瑶瑶其实挺乖的,孙子孙女都一样好,你让他别死守封建思想。”

老奶奶气息虚弱,但脸上的神情安详平和,眉间是对家人的淡淡不舍。湖面上哭声滔天,怨气一片,有的人不甘,有的人苦涩,有的人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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