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且慢!”
于谦大踏步上前,一把按住郕下,郕王挣扎着起身,于谦说:“殿下不能走。不能走!”
于谦扯着郕王的衣服安慰说:““殿下。王振是首恶,不法办不能发泄大家的愤怒。群臣一心为社稷,没有别的原因。”
郕王一想,觉得有理。章纶过来大声说:“请殿下安抚大家的心。”
于谦冲郕王点点头。郕王有了主心骨,定了定神,宣布:“刚才众官打死马顺等人, 出于义愤,无罪!”
众人大喜,人心安定。只听郕王又宣布道:“都御史陈镒,率军将王振满门老少,家产全数抄没。”
众人欢呼千岁千千岁,黑压压跪了一地。郕王看着秩序井然的朝堂, 不由吁出一口长气:刚才堂上还是血雨腥风,眼前却是风平浪静,全亏了于谦!难怪父皇宣德皇帝先前是多么赏识于谦!于谦,真是临事不乱啊!章纶对于公也佩服得很,真是国之定海神针!我章纶,今后愿跟你,作马前卒,为国尽忠。从左掖门走出,他激动地捋起于谦的撕裂开的袍袖,大声说:“今日之事,多亏了于大人!”
后面的吏部尚书王直拉着于谦的手深情地说:“是啊,今天如果没有你,虽有上百个王直,也无能为力!”
众大臣也都叹服。章纶感到十分欣慰。有于公执掌帅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自从土木堡事变以来,神经绷得紧紧的。现在可以放松一下了。他回到寓所,往床上一靠,很快就睡着了。睡梦中,他恍惚触到一只温暖柔软的手,那梅儿温暖柔软手。他听到温暖亲切的话语在回响。“刚回来,就没好好呆过。”
妻子拉着手埋怨道。是呀,早上照镜时发现自己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妻子是看不到的,但她耳朵灵着呢,又补上一句:“看你,声音都哑了。”
“还不是忙呀?你不知道,这几天朝中事情特别忙。”
“忙到多坐一会的功夫都没有?还不知道你?做起事来一股牛劲儿!真是戆直,,难怪自己叫自己戆夫!”
“好了好了,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这几天确实委屈你了。”
做丈夫的有点过意不去。握着妻子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摩挲,柔声说:“今后要多陪陪你。”
能做到吗?大战在即,作为督粮官的他,有闲功夫陪梅儿吗?梅儿看不见他脸上的沉郁,否则要问个情由了。外面的险恶形势,让他难以舒眉,他,就要开赴战场,而她,需要他的呵护。他呵护不了他,他身在朝庭身不由己!他让她远离京师这个即将燃起战火的危险地带,这是可以做到的。她太苦了,他发誓给她幸福。让她速离北京,让他们的孩子速离危险,许多士大夫都这样做了,像杨善、曹吉祥他们,家属早早安置好了....对这种想法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是不相信大明朝能赢,明明不信任于大人指挥的北京保卫战!作为参战者,他怎有勇气开口,他决定暂时不提让她问温州老家的事。想通了,他舒了一口气。他竭力给她安慰,拉她的手,俯下身子温柔地吻了吻她的手,亲了她的脸,娇美的脸,摩挲她的柔发……梅儿感受着丈夫的爱。他要给她温存和力量。宦海沉浮,应酬是必要的。但他能推托就推托。他天生的爱读书,占了他相当多的闲暇时间。和梅儿耳鬓厮磨的的时间其实不多。特别在近阶段,更是聚少离多!这不,上灯时间刚过,于谦于大人又打发了人,请他过去。他抱歉地对妻子笑笑,说等会儿就回来。来到于府。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荧、吏部侍郎何文渊、都御史王文、御史陈镒、南京大理寺钟同都在。看来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以往几天来的一、二位,或两、三位,没有这么多,而且级别高,朝廷的重量级人物几乎全在这儿。他是例外,官阶最低,五品郎中。那次廷议后,他成了于尚书的常客。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果然,东道主快人快语,直奔主题:“廷益不才,得获太后和王爷的垂爱,让我挑起重担。实在诚惶诚恐啊。想那也先借口送回皇上,一路诈去黄金万两、白银、财帛无数。当今京师兵员缺乏,老弱病残加起来不足十万,军资器械,十不存一。他挟持皇上,攻关夺地,更是为难。大家说说,究竟怎么办才好?”
钟同说:“财物再不能送去。再送,无异于与虎谋皮!”
于谦击掌。“好!我正有这个意思。"章纶建议:“兵员散见于各地,有山东沿海和陆地抗击倭寇的军队,有南京和河南的各各府的运粮军。这些兵员加起来人数还是相当可观的。只要将他们稍作训练,打仗是没有问题的。这样,兵员问题也就不难解决了。”
大家都认为这个主意不错。于谦笑着说:“章大人,是个人才,可以到我兵部来嘛!胡大人,你礼部放不放人?"礼部尚书胡滢是宣宗朝五大臣之一,却爱开玩笑,故意说:“葵心是我礼部的人才,我怎肯舍得放?"吏部尚书王直是个忠厚长者,微笑说:“怎么,胡大人有私心么,在此非常之期,各部理应全力支持兵部嘛。”
胡滢打了个哈哈,意思是你王直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于谦懂得两人的意思,正色对章纶说:“你此番去山东赈灾,做得好。现今京师保卫战即将开始。兵马未动,粮食先行,军粮一事关系重大。监督粮草,你很合适。你来做这事觉得怎样?”
章纶慷慨接受。大学士王文沉吟:“用句不敬的话,也先视皇帝奇货可居,一路要挟,攻占宣府等城,抵紫荆关,直逼京师,打着送皇帝回銮的旗号,掣肘守将,让人两难。要打破要挟只有……但此事非同小可……王文想说下面的话是“另立皇帝”。可这事非同小可,王文停顿了好久,终不敢冒然开这个口。有人替他开了口,是于谦。他神态自若地说:,要掌握战争的主动权,只有对不起陛下……”他迟疑了几秒钟,声音仍然铿锵有力:“另立皇帝!让敌人计划落空。诸位以为如何?”
“什么?”
大家瞪大了眼睛,“这……”要是平时,听都不敢听……大逆不道,另立皇帝!“不能!皇上!只能是当今皇上……”章纶马上反应。“葵心,这样做是对不起当今皇帝。但圣人说,民为本,君为轻,社稷为重。国家利益为重。没有办法,只有委屈皇上了。”
章纶心里很矛盾,一边是君父大义,十几年所受圣贤的教育,使他信奉忠义,就是一臣不侍二君,一边却是残酷的现实。